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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沂川舊夢在線閱讀 - 無咎

無咎

    賞花宴到底還是沒有辦成。一個月后,崔沂支著腦袋半伏在桌案上抄寫著女訓(xùn),轉(zhuǎn)頭瞥見窗外明媚的春光時,竟忽然回想起了那個傍晚,遺憾起了崔峋拒絕了陸氏舉辦賞花宴的提議。

    往年這個時節(jié),她早已在莊子周圍的田野里肆意撒歡,趁著春色正好,跑得滿頭大汗。有時她甚至不嫌臟亂,索性直接躺在田埂間,隨手摘片樹葉蓋在臉上小憩。而現(xiàn)在,她只能被箍在女學(xué)里,抄寫著女戒,徒勞地看著春光流逝。

    嬤嬤的到來讓昏昏欲睡的姑娘們都精神了些。婦人清了清嗓子:“五小姐,夫人有請。”

    陸氏今日神色極好,眉眼里甚至帶有幾分掩飾不住的得意:“五小姐,今日女學(xué)你不必繼續(xù)了。母親給你留心了,明日劉嬤嬤帶你到倚梅園去,對方是許家的庶子,就是剛在京城落腳的許家?!?/br>
    崔沂心頭猛地一跳。

    大抵是覺得自己實在給崔沂找了個好人家,陸氏笑意盈盈地,也不打算解釋,只揮揮手示意崔沂退下。

    崔沂低頭應(yīng)是,猶豫著退出去,心里卻疑慮重重。府里尚未相看過的姑娘,就只有她和四jiejie崔沅。可四jiejie還未開始相看,怎么就輪到她了呢?

    是因為這一個月來,她日日做點心送到陸氏和崔峋院里,討得了陸氏歡心?可是四jiejie也每日在陸氏膝下侍奉,從不曾懈怠,臘月甚至為了給陸氏趕工手套,一整夜沒合眼。

    總不可能是因為她規(guī)矩學(xué)得好吧?崔沂自己都清楚,她向來討厭這些繁雜的規(guī)矩和禮儀,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要靠崔沅提點才能逃過嬤嬤的責(zé)罵。

    她滿腹心事地回到小院,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下了學(xué)的崔沅等在門口。崔沅看到她回來,微不可見地長出了一口氣。她本來想問陸氏有沒有為難崔沂,可看著周圍的仆從,只得愣生生把這話吞了回去:“一一meimei,怎么樣?還好嗎?”

    崔沂看著崔沅這么憂心,心下生暖,快步跑上去:“四jiejie!”她頓了頓,眨眨眼睛,還是舍不得隱瞞崔沅,低了頭小聲道:“母親開始給我相看了。”

    崔沅一愣,臉色一白,心里有些苦澀,半晌,她拉過崔沂的手,用力地握著,溫和道:“這是好事啊,是哪家的公子,jiejie幫你打聽打聽。這事情可重要了,明天你要好好表現(xiàn)?!?/br>
    倚梅園名為梅,實際上種了許多花卉。整個園子春色宜人,陸氏本是精心裝點來舉辦賞花宴的,如今只能便宜了崔沂。崔沂帶著四jiejie的情報,低著頭蓮步輕移,努力不讓自己原形畢露。

    許家世代從商,這一代剛開始科舉入仕。許家大爺如今才做了五年官,竟然就小有成績,攜著全家來京上任國子監(jiān)司業(yè),許家老爺也借此機會把生意拓展到了京城。按照規(guī)矩,本該是許夫人來相看兒媳,但許家家風(fēng)開明,崔沂的相親對象——許家庶子許無咎——也跟了過來。

    亭子里坐了一個神情爽朗的婦人,她正笑著調(diào)侃旁邊坐得僵直的,看起來約莫十八九歲的青年:“無咎,放松些,又不會有人吃了你?!?/br>
    她一抬頭,看到崔沂來了,順勢站起身:“劉嬤嬤,我看這園子春色正好,不如勞煩您帶我走一走。”

    話音剛落,亭子里只剩了崔沂和許無咎,以及遠(yuǎn)遠(yuǎn)站著的侍女們。

    崔沂坐下,兩人相對無言。許無咎脊背崩得筆直,手下意識地絞著衣擺,臉rou眼可見地漲紅幾分。

    沉默了一陣,眼看著許無咎臉越來越紅,崔沂到底忍不住,主動開口:“許公子,我單名一個沂字。”

    許無咎臉?biāo)坪醺t了,崔沂此刻是真的擔(dān)心他會就此暈厥過去。許無咎結(jié)結(jié)巴巴開口:“許無咎,你......叫我無咎就好。明年我就及冠了,你就可以叫我的字了。”

    崔沂:“......”

    她著實沒見過比自己更虎的,這話說得未免太過親密,叫她實在不知道怎么接。

    許無咎似乎沒意識到崔沂的尷尬,干脆鼓起勇氣繼續(xù)說道:“我是家里的庶子,我......不像哥哥那樣有出息。娘說之后會分給我兩三間鋪子,讓我能夠自食其力?!?/br>
    聽到鋪子,崔沂來了些精神。她最近自己盤算了不少,入仕從軍不要女子,力氣活也不招女子,崔沂本身文墨不多,盤算來盤算去,想要養(yǎng)活自己和娘,最靠譜的方式似乎還是在崔家攢點本錢,開間鋪子勉強維持營生。

    可談到開鋪子,算賬又是個大問題,女學(xué)只教最基本的賬目,遠(yuǎn)遠(yuǎn)不能滿足崔沂想當(dāng)個掌柜的需求。她正愁著呢,剛好一個“掌柜專業(yè)戶”就送上門來了。

    崔沂眼珠一轉(zhuǎn),稱呼也叫得出口了:“那無咎肯定會算賬嘍?”

    她笑起來眼睛會彎成月牙,看得許無咎心頭一跳,連忙磕磕絆絆回答:“會......會的。”崔沂正打算旁敲側(cè)擊,試探許無咎對婚后的設(shè)想,比如——他是否愿意讓夫人經(jīng)手鋪子,是否支持她插手生意。

    許無咎此時全心都放在崔沂的神色上,看到她神色變幻不定,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深深一拱手,聲音鄭重:“沂meimei,我的夫人若是嫁了過來,鋪子里的賬目她定然可以經(jīng)手的?!?/br>
    他頓了頓,又深深垂下頭掩飾自己飄忽的眼神,聲音放得更輕了些,“冒犯了。”

    他臉上因為暢想泛出些許熱意,“我的名字是無咎,我也和我的名字一樣,只希望我這輩子無病無災(zāi),和夫人有一個圓圓滿滿的家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