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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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昭寧,崔沂反倒不知從何說起了。 她低頭捏著帕角,扭扭捏捏地開了口,把事情原委磕磕絆絆講了出來。在李昭寧如水的目光里,她愈發(fā)局促,生怕昭寧聽了會瞧不起那“投懷送抱”的四jiejie,張了張嘴,想解釋些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正猶豫著,一點溫溫涼涼的觸感覆在了掌背。 是李昭寧的手。 她只是輕輕握著,幽幽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半晌之后,她露出一個近似安慰的淺淡的笑。 所有的一切都湮沒在無聲里。 崔沂長長松了口氣,像是忽然在這金鑾玉瓦之間覓到了一個避風(fēng)港。她近乎感激地看著李昭寧,眼巴巴的。 后者柳眉微蹙,沉默半晌,像是在仔細權(quán)衡什么。 崔沂看她面有難色,連忙搖搖頭:“沒事的。我再想想辦法?!?/br> 李昭寧仍然在沉吟。做慣了籠里的囚鳥,貢臺上的祭品,或許她也可以試著當(dāng)一次假借虎威的狐貍。她臉上泛起一些興奮的紅暈:“要不請她進宮,到我殿里來住幾天,高家知道了,會不會事情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崔沂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見她站了起來,在殿中來回踱步,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唇邊帶著一點急切:“你這就回家告訴崔沅,我去找四哥哥?!?/br> 她吩咐宮女送崔沂出宮,又輕聲囑咐:“過兩日我就派人去接她?!?/br> 直到整個人被送出宮門,崔沂還像做了一場夢。她每次見昭寧,昭寧都不一樣。那宮女把她送上馬車,又塞給她一個包袱,只低聲說:“殿下吩咐奴婢交給您的。” 崔沂坐上馬車,一時也沒顧上早已等著的崔峋,低頭把它打開。 是一本本算術(shù)賬冊。 里頭還有李昭寧娟秀的字跡,講解著如何計算,怎么做才方便實用。 想來是太過匆忙,用心了準備這么久的賬冊竟然就草草交付。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涌上淚來。 她揉揉眼睛,抑制住鼻子里的酸意,這才坐直了身子,看向?qū)γ娴拇掎尽?/br> 她被壓在崔沅身上的命運掐得喘不過氣,又在這絕處收到了李昭寧的好意,一時間難以自持,沒有功夫去討好崔峋,和他交流寒暄,只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笑,扭頭轉(zhuǎn)向馬車窗外。 出了宮,宮人放下簾子,她也沒察覺,只怔怔盯著暗金色的流蘇。 她這廂出神,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心思正在被對面人反復(fù)揣摩。 崔峋也微微低頭,斜倚著車壁,指節(jié)輕敲著膝蓋,一下又一下。 崔沅的事情也有所耳聞,李宴派人來請他幫這次忙的時候,他已經(jīng)知曉了大概,自然猜出她的打算。他沒想到的是,李昭寧當(dāng)真能幫她的忙。她如此心緒不穩(wěn),想必是李昭寧承諾了什么。 囚鳥也能幫人脫困? 崔峋指尖有節(jié)奏的敲擊著。 許無咎不足為懼,不過是個說話都不利落的庶子罷了??匆灰粚苜~如此熱衷的態(tài)度,想來她如此爽快答應(yīng)和他的親事,也不過是看上他的鋪子,成親后可以得些銀錢罷了。若是有更好的攀云梯,她棄了他是遲早的事。 倒是這個李昭寧......他了解她,她不是空口承諾的人,估計她也沒直接承諾,李宴和李湛還沒點頭呢,她哪來的底氣?想來只是試試罷了。 崔峋實在不明白,不過是輕飄飄的試試,兩叁本賬冊,也值得她如此感動落淚? 他嘴角幾乎勾勒出一個輕慢的笑。 片刻,他換上一貫溫和的表情,從懷里掏出一方干凈素帕,遞了過去??戳怂齽倓偦艁y掩飾的模樣,便猜測她好面兒,故而他也不點破,并未說什么安慰的話。 這方帕子原是為了她在李昭寧處受挫流淚準備的。之前他想著她期待落空,自己便順水推舟,出面解圍,一切都恰到好處。可她偏偏得了回應(yīng),還哭得像是收了多大的恩情。 他不由自主多看了她幾眼,心思飛速地轉(zhuǎn)著。 看來她更喜歡李昭寧那個性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