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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中婚 第42節(jié)

    ”

    范德才一副溫厚模樣,“公主慢行?!?/br>
    馥寧公主瞥了季綰一眼,帶人離開,連帶著也讓人拖走了倒地不起的宮人。

    壓迫感驟然消失,季綰欠身行禮,“多謝范公公解圍。”

    范德才笑道:“咱家并非熱心腸主動(dòng)解圍,是受人之托。其實(shí),這兩次娘子入宮,都會(huì)有司禮監(jiān)的人暗中相護(hù)?!?/br>
    受何人之托,不言而喻。

    “不過,咱家還是要提醒娘子?!狈兜虏盘终衼硪粋€(gè)涓人,令她清理掉地上的血,語氣漸沉,“馥寧公主脾氣暴躁,難以自控,娘子盡量避之。”

    “臣婦明白了?!?/br>
    可她不招惹,不頂撞,就能息事寧人嗎?

    季綰隱隱覺得,她們還會(huì)有交鋒的一日。

    回去沈家的路上,季綰順道去了一趟珍書閣,正巧趕上潘胭在教孩子們習(xí)字。

    齊伯坐在欄干上,還是吊兒郎當(dāng)?shù)?,露著牙花笑說要拓展一下學(xué)堂。

    “有潘娘子幫襯,就可以將隔壁改造成學(xué)舍,提供給不識(shí)字的孩子?!?/br>
    季綰靠在一旁,“這么說,您老認(rèn)可三嫂了?”

    “何談?wù)J可??!比我學(xué)問高多了!”

    季綰莞爾,深知這話有夸贊抬舉之意,不過結(jié)果是喜人的。

    卻聽齊伯又道:“回頭書肆攥的銀兩,小老兒會(huì)分給潘娘子一些,當(dāng)作薪俸,總不能讓人白出力?!?/br>
    薪俸的事,季綰不便摻和,“我替三嫂多謝您了。”

    “是小老兒要謝你,替我尋了個(gè)幫手,要不忒忙了,都顧不上喝酒?!饼R伯指了指地窖方向,那里面存放著君晟許給的梨花白。

    季綰點(diǎn)點(diǎn)頭,與齊伯有一茬沒一茬地閑聊,轉(zhuǎn)眼到了暮色四合。

    潘胭挽著季綰走在回去的路上,難掩興奮,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又不可抑制薄了臉兒,“瞧我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br>
    季綰拍拍她的手臂,“嫂嫂博覽群書,比我見識(shí)廣博得多?!?/br>
    看了一日書肆的蔡恬霜走上來,擠在兩人之間,“紙上終覺淺,有機(jī)會(huì)還是要出去游歷一番?!?/br>
    這話戳中了兩人的心窩,她們沒有接話,卻藏了千言萬語,若有一日能去見識(shí)廣袤的山川湖海,體會(huì)不同的風(fēng)土人情,心境和談吐都將大不相同。

    入夜,季綰等到子時(shí)不見君晟回來,她有些犯困,吹滅燭臺(tái)躺進(jìn)帳子,又一次嘗試脫離撥浪鼓獨(dú)自入眠,可直到破曉都沒有睡踏實(shí),夢(mèng)境顛簸,被暗黑籠罩,分辨不出身在何處。

    自小,她的夢(mèng)境與旁人不同,沒有景象,唯有顛簸的感覺,像是在趕路又像是在逃亡。

    旭日冉冉,熹微光縷映入喜帳,屋外響起招呼聲。

    季綰懶懶起身,一夜未休息好,頭重腳輕。她捏捏顳,穿上繡鞋步下旋梯,在看到揮舞鋤頭刨地的陌寒時(shí),快步跨出門檻,卻未見到君晟的身影。

    “大人呢?”

    陌寒手握鋤頭支著下巴,連打了好幾個(gè)哈欠,“城中一處莊園發(fā)生兇殺案,可能與柳明私塾的案子有關(guān),大人在大理寺,與賀少卿商討案子未回。”

    習(xí)慣每日見到君晟,偶爾見不到,多少有些不適應(yīng),季綰忽視了心里作祟的怪異,叮囑陌寒回屋休息。

    在大理寺衙門熬了一個(gè)通宵,陌寒是回來補(bǔ)覺的,可他沒有晨睡的習(xí)慣,索性幫著老兩口刨地播種。

    前院傳來曹蓉的聲音,話是說給潘胭聽的。

    “你今日還要去學(xué)堂的話,午膳和晚膳都要我來掌勺。柴不夠用了,你去劈些吧?!?/br>
    很快,潘胭的身影出現(xiàn)在后院,又是挑水又是洗菜又是劈柴,累得汗漉漉,衣衫貼膚,無意展露出豐腴的體態(tài)。

    來來回回幾趟,分身乏術(shù)。

    陌寒看不過去了,放下鋤頭,拿起一段柈子放在樁子上,接過她手里的斧頭,“我來吧?!?/br>
    說著挽起衣袖,露出小麥色的手臂。

    劈砍柈子,孔武有力。

    潘胭赧然,“夠用了。”

    “多劈一些吧,能多用幾日?!?/br>
    陌寒默默勞作,沒一會(huì)兒,將柴火堆砌成小山。

    潘胭道了聲謝,發(fā)覺陌寒前襟微濕,貼在胸膛上,投桃報(bào)李,本該遞上帕子,可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視,她抱起一捧柴火,快步回了正房。

    君晟是在當(dāng)日傍晚回來的。

    暮云合璧,余暉溶溶傾枝頭,巷口楓葉片片紅,他一身緋紅官袍,與映霞楓葉一樣瑰麗。

    一進(jìn)門,先是去了老兩口那里坐了會(huì)兒,隨后回到新房沐浴更衣。

    揉藍(lán)錦衣柔軟垂順,帶了點(diǎn)兒浴湯的潮氣,包裹在筆挺的身姿上。

    他拿著純白布巾,擦拭墨發(fā),聞到飯香時(shí),不由轉(zhuǎn)眸尋找著那道身影,卻在瞧見馨芝端著雜蔬湯走上來時(shí),淡了眸光。

    沒有察覺男人的情緒,馨芝放下湯碗,恭敬道:“大人稍等,還有兩道菜?!?/br>
    “綰兒呢?”

    “小姐在為大人制作燉盅。”馨芝欠身離開。

    窗外云卷云舒,黃昏暮色昳麗成綺。

    等待的工夫,君晟坐在躺椅上,無心欣賞景色,回想著案子的細(xì)節(jié),死者是那座莊園的花匠,脾氣溫和,無不良嗜好,與前三起案子的死者沒有人際交往上的關(guān)聯(lián),除了頭部的致命傷和一對(duì)虎牙。

    一切都像是兇手故意放出的線索,吸引朝廷的注意,引朝廷的人查尋下去,再將他們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季綰端著燉盅上來時(shí),君晟側(cè)身閉目,呼吸均勻。

    像是睡著了。

    知他一日一夜沒有休息,季綰不忍打擾,輕輕放下燉盅,來到躺椅前。

    看男子劍眉微蹙,她搬過椅子坐在旁,托腮盯了會(huì)兒,不知不覺哼起曲子。

    這是年幼時(shí)母親哄她入睡的曲子,百試百靈,但前提是,有撥浪鼓在身側(cè)。

    女子音色清清甜甜,不疾不徐,確有助眠的作用,漸漸的,男子眉頭舒展,睡顏看上去無害又悅目。

    光憑容貌,說是京城之冠,并不夸張。

    季綰打量著這張巧奪天工的臉龐,視線不自覺游在他揉藍(lán)色的綢緞錦衣上。

    衣衫薄而服帖,隱約可見身形的輪廓,視線再往下,叉開的衣擺垂落躺椅,露出一雙包裹中褲的大腿。

    男子的腿甚是惹眼,修長筆直。

    季綰扭回頭,哼唱的曲子走了調(diào),她清清嗓子,找回音律。

    音色悠悠,人婉柔。

    君晟恰在此時(shí)睜開眼,幽深的桃花眼清霽瀲滟。

    四目相匯,季綰眨眨眼,臉蛋“唰”的一下就紅了,為自己方才的孟浪。

    而那難以遮掩的紅潤,比桃紅的胭脂還要嬌艷,如晚霞爬上玉肌。

    “先生醒了?!彼奶摰孛蛎虼剑鹧b淡然從容,“飯菜備好了,可要食用?”

    君晟沒急著起身,“哼的什么曲子?”

    “娘親教給我的?!奔揪U抓了抓膝頭的衣裙,極力驅(qū)散臊意,“好聽嗎?”

    “嗯?!背跣训木壒?,君晟呈現(xiàn)出懶倦之態(tài),側(cè)身枕著一只手臂問道,“臉怎么紅了?”

    “沒有紅?!奔揪U捂住臉,假意拍了拍,“柴火熏的吧?!?/br>
    “前言不搭后語?!?/br>
    心虛作祟,季綰招架不住,一把握住君晟的手,欲要將人拉起,“飯菜涼了,快用......”

    話音未落,她被反力拉扯,身體前傾失去平衡,趴到了君晟的胸膛上。

    心口與心口緊貼,不知誰的心跳亂了節(jié)拍。

    季綰單膝跪在桌椅邊,支撐起上半身,怔怔看著故意拉她跌倒的男子。

    君晟扣住她那只主動(dòng)伸過來的手,強(qiáng)行與她十指相扣,“怎么像是你沒有吃飽?”

    男女力氣本就懸殊,何況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人有時(shí)候挺壞的。

    季綰費(fèi)力站起身,想要抽回手卻沒能如愿,她不得不伸過另一只手,用力將人拉坐起來。

    可拉是拉了起來,男子卻在坐直的一瞬,向回用力,又將季綰拉倒在他的身上。

    額頭磕到男子的胸膛,季綰來了火氣,摁住他的肩頭撐起身子,不停抽回自己被緊攥的右手,“別鬧了,飯菜都涼了?!?/br>
    不就是偷看他的身體被抓包了么,又不是沒穿衣裳。

    君晟桎梏住亂扭動(dòng)的女子,以一貫慢條斯理的調(diào)子,道:“你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別偷看了又不認(rèn)賬?!?/br>
    被徹底戳破窗戶紙,季綰臉如火燒,她倒吸口涼氣,緩緩?fù)鲁?,試圖讓自己冷靜。

    “我沒偷看你?!?/br>
    她絕不能承認(rèn),以免日后被他拿這事兒取笑。此刻,她并未察覺,他們之間已有了合作關(guān)系之外的狎昵和曖昧。

    眼看著快要把人激怒,君晟突然松開手。姑娘家臉皮薄,不能把人逼得太急。

    脫離開桎梏,季綰雙手背后,暗自揉了揉被攥紅的右手,抬起下巴指了指食桌上的飯菜,“快用吧?!?/br>
    君晟沒再打趣她,走到桌前執(zhí)起碗筷安靜地食用起來。

    季綰坐到搖椅上,對(duì)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夜里沒有撥浪鼓在旁,她會(huì)睡得不安,可那晚在馬車?yán)?,她竟毫無知覺在君晟的懷里熟睡。

    該驗(yàn)證是偶然還是必然嗎?

    他們是名義夫妻,直接說出口,會(huì)不會(huì)讓他覺得她是在找借口故意施以引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