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個五六十左右的老婆子。對方穿著很體面，一看就是城里人。

    云蘇從她的五官看出這人應(yīng)該就是小姑父的媽。

    果然，小姑已經(jīng)接過話頭：“帶我侄女在外面走走。怎么？有事嗎？”

    潘母見兒媳婦說話硬邦邦的，也不好跟她硬碰硬。畢竟孫女的事情還要對方配合。

    于是，聲音放軟道：“沒有，就是怕小寶在外面休息不好?！?/br>
    潘母還是喜歡小孫子的。但孫女畢竟都跟在身邊二十年了。小孫子總共出生也沒一年。這感情投入就不能對比。

    云小姑矜持點頭，沒有再說話，抱著孩子開門就讓云蘇先進去了。

    “我侄女在，有什么時候等啊文回來后再說?！?/br>
    說完，云小姑十分硬氣地把門關(guān)上了。

    云蘇見狀，舉著手真想拍幾下巴掌。高喊幾句小姑威武。

    “哈，看你這怪模怪樣的?？吹搅税?，這就是有工作的好處。要是我沒工作，鐵定會說我靠她兒子養(yǎng)。哼，也不想男人不養(yǎng)家糊口，誰嫁他??！”

    云蘇算是看明白小姑的意思。有點好笑道：“小姑，放心。雖然我現(xiàn)在沒有工作。但是我還有投稿的稿費呢！”

    結(jié)婚后，云蘇就把代銷點的工作給了她媽。目前在外頭人看來，她就是個無業(yè)游民。

    但云蘇有自己的規(guī)劃?，F(xiàn)在是74年的11月。距離高考重啟還有三年左右的時間。她在這段時間，要生孩子，要復(fù)習(xí)，要寫稿子。這就已經(jīng)夠忙的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真去上班的話，云蘇怕自己太累了。

    對，她就是那么懶！

    上輩子卷生卷死，一輩子當(dāng)牛馬，沒過過日子。那當(dāng)牛馬的日子就是活著而已。

    這輩子云蘇是真的想過日子，過人要過的好日子。

    云小姑不知道云蘇這些想法。聽說她有自己的收入，就邊收拾東西，邊教她一些結(jié)婚后注意事項。

    云蘇聽了后覺得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

    不過季向天把家里的錢財都給到了自己。云蘇目前看著這男人確實不會有那些花花腸子。這是云蘇覺得自己幸運的地方。

    來到這里，家人也好，丈夫也好，都是特別好的人。

    兩人沒有在家里耽擱多久。收拾好東西后，云蘇幫著小姑拎行李，關(guān)門直接走人。

    等走到樓下時，有幾個一起喝茶聊天的嬸子看到，問了句去哪里。

    小姑這才笑瞇瞇地說：“跟我侄女回娘家一趟。”

    大家一聽也笑了笑，覺得沒啥。完全不知道云小姑這一去，就在娘家住了將近一個月。直到潘文來接，這才回來。

    ——

    之后買船票，上船一路都很順利。

    云蘇發(fā)現(xiàn)小表弟真是個乖寶寶。一路上除了要換尿布跟餓肚子會哼哼，其他時候都很聽話。不過這孩子特別喜歡看海。清醒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大海。也不知道他能從大海看到什么。

    “村里其實還是太窮了。羊城的那些漁村，時不時有外地來的大貨車過來收購海貨。但我們村在島上，人家不會特意坐船來收。”

    這是實話。

    他們收集到的海貨，一部分賣給軍區(qū)食堂，一部分賣到島上的海產(chǎn)品收購站。這種收購站給到的價格

    很低的。根本沒有那種外地過來送貨，順便偷偷買貨帶回去的貨車司機出價高。

    云蘇聽著小姑的話，覺得小姑這一趟回娘家，好像也不單純是躲她繼女。

    不過云蘇也沒問。

    等下船后，季向天已經(jīng)等在那里。

    “小姑，累了吧！先送你回村里？”

    從碼頭這里到村里，不是走路就是騎車。

    云小姑點頭，把孩子捆在身前：“我就不跟你客氣了?！?/br>
    云蘇：“行李我這里拿著。第二趟再給你送過去?！?/br>
    說好后，季向天就蹬著自行車，加快速度趕緊送小姑回去。

    而云蘇則是直接來到碼頭這一排平房。

    衛(wèi)生所昨天她來過這里，里面的人知道她是新來的季醫(yī)生媳婦。看到他過來，里頭的護士跟她打了個招呼。

    這個衛(wèi)生所規(guī)模不大，一共就一百平左右的空間。里頭只有兩個醫(yī)生跟兩個護士。加上季向天也就三個。還有一個藥房的人。

    反正人很少，所以看大病的人只能去軍區(qū)醫(yī)院。

    衛(wèi)生所隔壁就是碼頭管理處。管理處一共占了三大間，面積比衛(wèi)生所還要大。里頭的辦公人員不少。這會子都在聊天喝茶。

    這種是有編制的工作，真的特別悠閑。

    再往邊上就是一個國營菜站、國營飯店。甚至還有個郵局設(shè)立的點。

    這些都是為了配套碼頭管理處而設(shè)立的機構(gòu)。

    云蘇在這里走了一趟，剛準(zhǔn)備拎著行李走到大路。就看到岸邊那吵吵鬧鬧起來。

    第37章

    “不是, 我就問個路而已，知道你就說，不知道就拉倒?！?/br>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有你這樣問路的嗎？走走走, 別在我們島上礙眼?！?/br>
    這樣的爭吵其實在熱鬧的碼頭還挺常見的。畢竟人多了，偶爾有些摩擦再自然不過了。但云蘇還是被這聲音給吸引過來了。無他，爭吵的兩人中，年輕的那個，云蘇見過一次，知道是誰。年紀(jì)大的那個, 正是她二伯娘劉招娣。

    聽她們的話頭，云蘇覺得有點不太妙。她想了想, 還是躲在人群中, 看看事情的發(fā)展。

    “鄉(xiāng)親們, 鄉(xiāng)親們。我好端端走在路上, 正準(zhǔn)備回家呢！這女同志忽然冒出來嚇我一大跳。讓我手里拎著的桶都掉地上?！?/br>
    大家順著劉招娣的話看向地面。果然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蝦子。不是很大的那種蝦，是那種比小拇指還要小點的蝦子。這種蝦子他們當(dāng)?shù)厝顺缘脑挘话愣际悄没厝ビ驼ó?dāng)下酒菜, 味道是挺好吃的。除了費油沒其他毛病。

    這東西沒人賣, 一般都是漁民自己去海里撈。碼頭附近的海域, 就產(chǎn)這樣的蝦子。

    看劉招娣身上還帶著水氣，應(yīng)該是跟其他人搭伙，坐小船在近海撈上來的。這種搭伙撈魚，大家一起分分很正常。

    這蝦子吃的就是新鮮炸的。這蝦還沒到家，就這樣掉在地上。撿起來是不可能的。一個個都那么小。再則, 這蝦脫離海水很快就會死掉。死掉了就不能吃了。

    這可不就讓人生氣嗎？

    云蘇看明白了這里頭的曲折。圍觀的人大多是漁民或者海島居民。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當(dāng)即看向那年輕女同志的眼神, 就不怎么友好了。

    年輕女同志被這么多指責(zé)的眼神看著，一點都沒有愧疚。

    “不就是些小蝦米嗎？多少錢？五塊錢夠了吧！”

    說著, 直接從兜里掏出五塊錢，丟在地上那些蝦上面。頭也不回地往另一頭走。

    那動作那語氣十分囂張。

    圍觀的人看到這里，又見那五塊錢在地上，一個個都愣住了。

    五塊錢在這個時候可是很多工人一個星期的工資。沒有鐵飯碗的漁民，那更是很難掙到五塊錢。

    當(dāng)下有人覺得劉招娣賺到了。

    云蘇看到這里也覺得有點生氣。倒不是她想維護劉招娣這個不討喜的人。而是就事論事，沒有這樣侮辱人的。要賠錢就老老實實把錢給人家，丟地上是怎么一回事？

    而劉招娣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但她顯然沒有跟錢作對。只拿起地上的那五塊錢。站起身來，拎著桶就走了。

    徒留一地的蝦子尸體跟海水。

    熱鬧過去，人群漸漸散去。

    云蘇看著那個已經(jīng)走到碼頭平房區(qū)域的年輕女人，微微皺眉。

    ——

    “怎么呢？”

    季向天緊趕慢趕回來，正好看到媳婦皺眉的樣子。當(dāng)下，他也忍不住跟著皺眉。

    云蘇看向?qū)Ψ剑πΓ骸皼]事，我們回去吧！”

    把行李捆好，云蘇坐上自行車的后座就出發(fā)。眼角的余光還在看那一排平房的情況。不過那人進去碼頭管理處后就沒有出來。

    等回到家里，云蘇直接問：“小姑那邊安頓好了嗎？”

    季向天點頭。

    云小姑來村里，肯定是跟云爺爺、云奶奶一起住的。

    自從幾個月前云懷康的戶口遷回村里。云大伯就把村里屬于大房的舊房子重建起來。之后，兩位長輩就帶著云懷康住在那里。

    這房子靠近大隊部，距離云蘇家大概有上百米的距離。

    “你先把行李送去給小姑。晚上請小姑來家里吃飯。”

    季向天點頭，拎著行李就走了。

    云蘇目送對方離開的背影，然后看到對門劉招娣正在院子干活。而云二伯坐在院子的躺椅上喝茶。

    之前劉招娣去弄蝦子，估計就是給云二伯吃的。

    昨天她搬回家里時，二伯就跑過來問她云鳳的事情。云蘇當(dāng)時并不怎么搭理對方。雖然沒跟二房撕破臉。但兩家人真沒多少往來。

    他臉皮也厚，當(dāng)時被冷落也沒走。愣是賴在她家吃了幾塊糕點才走的。

    ——

    云小姑是在下午五點多過來的，手里還拎著兩包糕點。

    先是去二房送了一包，之后不顧云二伯的挽留，直接來到云蘇家。

    云蘇在搖水井邊洗衣服，見到小姑來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喊季向天去晾衣服。自己則是走了過去，拉著小姑在院子坐下：“小姑，下午我在碼頭等向天的時候，看到潘小蝶了。”

    云小姑聽到對方跑來島上，表情一變。

    云蘇本來不想多問的，但現(xiàn)在人都追來了。那潘小蝶可能不認識云家坳大隊。但她有嘴巴啊！之前離開碼頭的時候，這人就去管理處了。說不定已經(jīng)在管理處問到了地址。

    “小姑，你之前說她丟了工作。她之前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