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孝莊太后的喪禮之上，jiejie生產(chǎn)的時(shí)候，他和自己說“再也沒有人愛我了”，或許是那天他的語氣實(shí)在低落，云秀是有過短暫的理解和心疼情緒的，可也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沒多久就拋之腦后了，因?yàn)樗X得與其心疼他一個皇帝，還不如自個兒多心疼一點(diǎn)被當(dāng)成了棋子的jiejie。

    然而這會兒，她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好。謝恩么？確實(shí)該謝的，雖然不知道康熙為什么忽然這么高興的給每一個都發(fā)了賞，可確實(shí)她們都是收益者。

    她不會因?yàn)橐稽c(diǎn)賞賜就感激涕零，卻多少會被打動一點(diǎn)，愿意放下成見，坦然地思考一下這一段關(guān)系——討厭已經(jīng)討厭了十多年了，也不影響現(xiàn)在的一點(diǎn)感官變動，過了今天，她依然會覺得當(dāng)初的康熙面目可憎，可到底還是覺得，他心里頭還是有過一點(diǎn)兒溫情的。

    云佩交代完事情以后就回來了，還說：“這會兒的天氣不冷不熱，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吃鍋?zhàn)恿?，就吩咐他們上一點(diǎn)，等會來了你們可別嫌棄，要是不喜歡就吃別的?！?/br>
    布貴人她們說怎么會：“我們也愛在這個時(shí)候吃鍋?zhàn)?，湯湯水水的下了肚，從心口暖和到腸胃里。”

    說完就去看康熙的臉色。

    康熙笑著說：“吃?！?/br>
    他今兒的表現(xiàn)看起來實(shí)在反常，云佩問：“皇上是不是碰見什么喜事了？”

    康熙搖頭：“沒有，就是心里頭高興。”他本來是是打算路過看一看的，胤禛成親，他這個阿瑪也該瞧一瞧，進(jìn)來的時(shí)候還想著只要坐一坐就好，可等進(jìn)了門，看見門里頭都貼著大紅喜慶的裝飾，她們幾個女人女孩兒都穿得很喜慶，桌上也放了酒，他認(rèn)出來是度數(shù)很低的青梅酒，綿長甘甜的口味。

    本來準(zhǔn)備走的，鬼使神差地就坐下來了，再咂一口青梅酒，吃一片鹵牛rou，看著她們幾個人喝得微微醺然、半紅著臉的模樣，他的那顆躁動的心忽然就平靜下來了。猛不丁地理解了為什么人家總說忙里偷閑，詩人又為什么盛贊溫柔鄉(xiāng)，這樣的情景，總是叫人忍不住放松下來的。

    賞賜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他如今位分給得吝嗇，宮里頭的包衣已經(jīng)很多了，局勢恰恰好，再多就過了，許久沒有給人動位分，乍一瞅見了，覺得她們身份也太低了，到底是陪伴多年的老人，只要不是主位，給了也就給了吧。

    大好的日子，一塊開心開心。

    等用完了膳，人都散去了，云秀也在偏殿睡下，云佩洗漱過后，才看到康熙還在這里，他也換了一身衣裳，是很久以前，云佩說要做漢人衣裳的時(shí)候順帶著給他做的那一件，后來被宮女們給收起來了，她也懶得去找，想著多半康熙自己也忘記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翻出來的。

    不過，換了一身衣裳，看著倒是溫和了不少，比起穿朝服的時(shí)候少了幾分銳利之氣，多添了幾分沉穩(wěn)。

    云佩在他旁邊坐下。

    康熙本來是瞇著眼睛的，聽見動靜就睜開眼，然后問了個奇怪的問題：“朕是不是老了？”

    云佩看他一眼。他今年三十八了，再過兩年就四十了，確實(shí)不比當(dāng)初她才剛成為嬪妃的時(shí)候年輕，眼角已經(jīng)有了皺紋，目光也不像多年以前那樣清透了。

    可她還是說：“皇上沒老，還年輕著呢?！?/br>
    康熙睜眼看她：“慣會欺君?！?/br>
    云佩說不敢：“是沒老，不都說這時(shí)候的男人才是正好的年紀(jì)嗎？”

    康熙卻說：“朕時(shí)常覺得自己老了，往常御膳房都是進(jìn)正常的東西，如今上的都是些軟爛的，從前朕還能騎得動馬……”

    云佩說：“您如今也騎得動，就是人懶散下來了，所以不怎么騎了，不熟練了，可不就覺得騎不動了么？”其實(shí)她覺得他多半是之前親征噶爾丹的時(shí)候有心理陰影了，只是這話不好說。

    “再說了，您前兩年還大病了一場，掏空了底子，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等過兩年就好了。”這話也不是亂說的，自從親征噶爾丹以后，康熙的身體確實(shí)一直沒怎么恢復(fù)好，他身上濕氣重，這兩年一直都要做艾灸拔出濕氣，可效果并不算太好。濕氣一重，人也容易沒精神，做什么事情都懶散著，以前還喜歡到南海子狩獵，這兩年就干脆地往暢春園窩著了，而暢春園也是濕氣比較重的，如此反復(fù)之下，難免讓他更加不爽利。

    這些年他一直沒停止過寵幸嬪妃，前幾年還好，生下來的孩子多，阿哥、公主們一個接一個地往外頭蹦，這兩年他身體不好，雖然也寵幸嬪妃，比如王氏這樣的，卻一直沒有孩子。

    所以他覺得自己老了。

    這會兒云佩安撫過他以后，他心情也略微放松下來了，沒老就好，沒老就好。

    他最近總覺得自己身體沉悶，重得很，而前些日子在校場上看阿哥們射箭的時(shí)候一時(shí)心癢，就也取了弓連射了三箭，這三箭中倒是中了，可惜都歪了，一個靶心也沒中。當(dāng)時(shí)他就不太高興了，尤其是看見大阿哥和太子他們連連射中靶心以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來他心情不好，老三也忖度著他的心思故意射歪了一箭——仿佛是在謙讓他這個皇阿瑪似的。

    康熙當(dāng)場氣就上來了，后頭的阿哥們也都沒看，直接走人了。

    心里頭不高興是一回事，兒子們刻意猜測他的心思故意犯錯又是一回事。頭一樣是他們猜疑自己的心思，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喜歡自己的心思被別人猜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大臣們想要做好官就必須得忖度上意，可他大多數(shù)時(shí)候只是把自己想要讓他們知道的心思露出去，和被他們自己主動猜測不一樣，而且，大臣和兒子們也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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