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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戲(作者:妄鴉) 第9節(jié)

    舞蹈是戲曲藝術(shù)形式表現(xiàn)的一個重要手段,《邪祟》本身是一部戲曲,既然是戲曲,那演繹戲曲的演員們自然也需要在戲臺上表演出祈神舞的部分。

    所以說是祈神舞,其實(shí)大可寫作水袖舞。即便身在戲內(nèi),這點(diǎn)也是不變的。

    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一遍后,原晴之心里便有了數(shù)。

    待到自己練習(xí)時,她挑了個偏僻的地方,嘗試著邁動腳步,甩動長袖。

    在旁人眼里難得出奇的舞蹈,就這樣輕而易舉從她手中演繹而出,干凈又漂亮。

    不得不承認(rèn),只要是和戲曲有關(guān)的東西,便難不倒天生戲骨。這個戲曲界人人夢寐以求的天賦,從出生起就讓她站在了終點(diǎn)。

    一邊跳,原晴之一邊忍不住回憶起過去。

    她兒時記憶的最初,是一片化為火海的戲樓。

    父親立在戲臺上唱戲唱入了癡,竟面對大火張開雙臂,被滾滾濃煙頃刻吞沒。

    年幼的原晴之剛跑出兩步,就被燒斷落下的梨園牌匾當(dāng)頭砸下,躺床上休養(yǎng)了整整一個月。所幸并未像其他柳家人那樣受到嚴(yán)重?zé)齻瑑H僅只是忘掉了小時候的記憶。

    剛睜開眼,她便看見燒毀半邊臉的姑姑坐在床頭,神色凄然,聲嘶力竭:“天生戲骨,就是因?yàn)樘焐鷳蚬沁@個害人的東西,問青才會沉迷于戲內(nèi),再也分不清戲和現(xiàn)實(shí)!”

    姑姑干枯的五指仿佛鷹爪,死死抓住她瘦小的手,掐得生疼,那雙被煙霧熏得焦黃,已然失去功能的眼睛止不住地流淚。

    “晴之,你必須答應(yīng)姑姑,這輩子不準(zhǔn)唱戲!”

    失憶的原晴之愣愣地點(diǎn)頭,沒有意識到自己許下一個怎樣的承諾。

    長大后,她嚴(yán)格按照姑姑的遺愿,離開梨園,前往青城外求學(xué),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按部就班,成為一個辦公室打工狗。而曾經(jīng)偌大的,在戲曲界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柳家,在宣布梨園封臺后,也因?yàn)橹骷页蓡T死的死傷的傷,徹底銷聲匿跡,只有元項(xiàng)明還在外奔走,試圖重振青派榮光。

    直到司天監(jiān)找上門,帶來這筆五千萬的救人買賣。

    她才因緣際會,入戲中來。

    “你怎么跳得這么流暢?是不是私底下練過?”

    一旁的巫祝驚疑不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沒有沒有。”原晴之收攏水袖,打了個哈哈:“當(dāng)初霓云大小姐來神宮住過一段時間,我跟著學(xué)了點(diǎn)?!?/br>
    接下來的練習(xí),她開始刻意藏拙。

    畢竟縱觀整座宮殿,能跳下一小段的人壓根沒有,直接就能跳完全場屬實(shí)有點(diǎn)夸張。

    好在陪她一起摸魚的還有大小姐。

    大小姐的目的性很強(qiáng),她來參與巫祝選拔就不是為了選上,而是為了給謝書瑤添堵。

    “誰要學(xué)這個祈神舞啊……”謝霓云煩躁地拿了把扇子,坐在一旁歇息:“武五,你去給我拿點(diǎn)水果過來,什么鬼天氣,熱死了?!?/br>
    “對了,你順帶去找個巫祝問一下,師弘華今天怎么沒值班。”

    托鈔能力的福,巫祝們對謝家大小姐和顏悅色,連帶著原晴之這個狗腿子也沾了不少光,只是稍加一問,便告知答案。

    “殿前都指揮使?他昨天告了假,改到今天晚上值夜?!?/br>
    劇情又變了。不過主動告假這點(diǎn)倒是有不少可以值得推敲的地方。

    原晴之思索。

    元項(xiàng)明更改劇情,難不成是他想起什么來了?

    她打定主意,晚上說什么也得想辦法和元項(xiàng)明見一面。

    而謝霓云作為戲本npc也非常配合,在原晴之如實(shí)告知師弘華要在今晚才能出現(xiàn)后,她糾結(jié)許久,最終還是做出決定。

    大小姐掏出一枚玉佩:“你拿著這個去找?guī)熀肴A,就說當(dāng)初救他的人是我?!?/br>
    原晴之捧著玉佩,心底感慨萬分。

    這玩意就是當(dāng)初男女主私定終身交換的信物,結(jié)果被謝霓云聽壁角偷去冒名頂替,貫穿《邪祟》整部狗血大戲,促使男女主后期遲遲難以相認(rèn)的罪魁禍?zhǔn)祝?/br>
    現(xiàn)在落到她手上了,簡直是天助我也的程度。

    要是元項(xiàng)明自己也對這里是戲內(nèi)有所感知,那簡直如虎添翼。

    “要是有半點(diǎn)差錯,你就完蛋了,聽見沒武五?!”

    謝霓云見她久久不動,忍不住催促。

    原晴之連忙打包票:“大小姐您放心吧!我一定將這事辦得漂漂亮亮?!?/br>
    事實(shí)證明,人不能亂立flag。

    當(dāng)晚,原晴之跟做賊一樣,換上巫祝的衣服,提著宮燈溜出了房間。

    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夜盲癥,走出巫舍后整個兩眼一抹黑,只能抓瞎。

    “巫祝說夜巡會環(huán)繞神宮進(jìn)行,應(yīng)該是這邊吧……”

    回憶了一下白天神宮的建筑分布,原晴之在原地確認(rèn)了一下東南西北后,憑借著自己的方向感,放心大膽地朝著西邊邁開了腳步。

    然而走了幾分鐘,仍舊遲遲沒能看見目的地。

    望著面前如出一轍的漆黑,原晴之心里有些打鼓,只能靠近一條兩旁立著廟塔的小路。在原地等了一會后,她恰巧等到一位行色匆匆,頗有些鬼祟的神職人員。

    “您好,我想請問一下,今晚巡邏的隊(duì)伍在哪個方向值守?”

    拜夜色所賜,她并未看見面前人的眼睛已經(jīng)完全染成了烏漆嘛黑的顏色,根本找不出眼白不說,肢體還格外僵硬。若是能看到這幕,原晴之肯定會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

    畢竟在戲本的記載中,這是只有被虞夢驚完全蠱惑,化為行尸走rou之人才有的表現(xiàn)。

    果不其然,后者停在原地,眼珠詭異地滾動一下,落在她并不合身的巫祝衣服上。

    他扯了扯嘴角,給她指了個方向:“那邊?!?/br>
    “多謝?!痹缰灰捎兴?,轉(zhuǎn)頭就走。

    走了幾分鐘后,眼前出現(xiàn)一片亮色。

    感覺找對地方的原晴之面上一喜,連忙加快腳步。

    說來也奇怪,神宮夜晚燈光并不算明亮,但也不會將室內(nèi)弄得如此昏暗……

    走過這條幽深靜謐走廊后,前方豁然開朗。

    上千支慘白色的燭火在偏殿暗金色的地面中安靜燃燒,從穹頂開始,自上而下,到處垂落著詭異的紅色棱帶。仔細(xì)看去,棱帶末梢全是用金墨繪著的古老符文。

    恰巧一陣森冷的穿堂風(fēng)經(jīng)過,將紅棱根根揚(yáng)起,場面一時略顯陰間。

    原晴之提著宮燈,越看越覺得不對。

    她退后一步,準(zhǔn)備掉頭就走,猛然聽見簌簌驚響。

    “咯吱……”

    在視線不便的時候,聽力往往會變得格外敏銳。

    原晴之嚇了一跳,正要加快腳步,忽然又聽到了一樣的聲音。

    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兩次聲音有一個明顯特征,都從上邊傳來。

    別怕。這里是戲內(nèi)。假的,都是假的。

    原晴之做足心理準(zhǔn)備,深吸一口氣,在手心里抓住玲瓏骰子的同時,努力舉起宮燈,仿佛做賊那樣悄咪咪掀起眼皮往上看了一眼。

    頭頂正上方,少年正坐在橫梁上,一只手托著腮,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見她終于抬頭,他頗有興趣地彎起嘴角。在燭火的搖曳下,沒有被面具遮擋的半張臉好看到不可思議。

    明明是極其賞心悅目的一幕,落到另一個人眼里,卻如同見了鬼。

    原晴之符合人設(shè)地尖叫一聲,隨后:“……”

    她終于想起來了。

    偏殿里這些紅棱,分明和夜紅神龕外邊纏著的一模一樣!

    第8章

    只消一眼,原晴之跟見了鬼那樣飛快地縮回視線。

    “司、司祭大人。”她聲音磕磕巴巴,內(nèi)心翻江倒海。

    夭壽了!她怎么就撞到大boss面前了!這特喵的不對勁,昨天還想著千萬遠(yuǎn)離虞夢驚,今天怎么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新來的巫祝?”

    好在司祭這會兒心情還算平和,語氣聽不出喜怒:“這里是被封鎖的禁殿,每個時辰都有侍衛(wèi)巡邏,平日鮮少有人來此,你是怎么走到這邊來的?”

    “我,我也不清楚。”原晴之支支吾吾:“剛才有個人給我指路……”

    說到一半,她忽然卡住。

    不對,剛才給她指路的那個祭祀有問題!

    前天主持洗禮儀式的老祭祀就已經(jīng)暗示過,司祭在神宮中處于看似尊崇地位極高實(shí)則被監(jiān)禁的狀態(tài)。巫祝們更是在她們這群司巫備選面前三令五申,再三強(qiáng)調(diào)絕對不能靠近司祭所在的禁殿,一旦被抓到,下場就是扔去圣泉喂魚。

    除非有人故意想害她。

    原晴之心里氣個半死,不明白自己這兩天微小謹(jǐn)慎,伏低做小,到底哪里惹了這群神職人員,只能硬著頭皮道:“無意叨擾大人,在下這就告退?!?/br>
    “——且慢?!?/br>
    高高懸在頭頂?shù)穆曇艉鋈毁N近,同時帶來的,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馥郁芳香。

    眼角的燭火余光倏爾被一截殷紅色的衣角占據(jù)。

    “是我感覺錯了嗎?你怎么好像……在避開我?”

    冰冷的吐息灑落在額前,帶著少年特有的輕浮。

    要是有心率測量器,原晴之懷疑自己這會兒心跳肯定飆上了一百七。

    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忍住沒后退一步,干巴巴地開口:“您說笑了?!?/br>
    司祭沒說信或不信,反倒話鋒一轉(zhuǎn):“我是什么洪水猛獸嗎?為什么不抬頭看看我?”

    原晴之:“……因?yàn)槟拿嫒菔菓c神的恩賜,凡人不得窺探?!?/br>
    感謝老祭祀當(dāng)初的解釋,她發(fā)誓自己當(dāng)年高考時腦袋都轉(zhuǎn)得沒這么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