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覺得可以排除掉見色起意的選項(xiàng)?！彼腥治?。

    不然也犯不著親吻那半面白骨。

    說著說著，原晴之又有些郁悶了。

    “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不理解，我為什么會喜歡上他?！?/br>
    “仔細(xì)想想，那家伙明明沒什么優(yōu)點(diǎn)啊。除了長得好看以外?！?/br>
    在林媽的眼神下，她不情不愿追加一句：“行吧，他對我倒是挺好的。就是控制欲太強(qiáng)，占有欲太強(qiáng)，讓人有點(diǎn)喘不過氣。”

    “但架不住小姐喜歡?！?/br>
    “……哼?！?/br>
    見原晴之嘴巴鼓成河豚，林如花不由得笑了：“其實(shí)啊，小姐這么想很正常。因?yàn)橄矚g本來就是沒有道理的啊。可能一個眼神，一次回眸，一次觸碰……要是人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感，那還叫人嗎？”

    “不過聽您這么描述，小姐和那臭小子是兩情相悅，那倒不如抓住時機(jī)，趁著年輕，勇敢去嘗試一次。不要得到婆婆我這個年紀(jì)了，回想起來，才追悔莫及。”

    原晴之沉默了。

    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將自己的頭埋進(jìn)膝蓋里，良久，才悶悶地開口。

    “您說得對。但我們是不可能的。”

    “??？”林如花一時間沒聽懂：“怎么會不可能呢。現(xiàn)在都是法治社會了，又不是以前封建社會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聯(lián)想起原晴之這三天的遭遇，她試探性地問道：“難道小姐是喜歡上司天監(jiān)里的公職人員了，對方位高權(quán)重？”

    “不是啦?！痹缰扌Σ坏?。

    聽到這，林如花表情瞬間嚴(yán)肅：“那是不是那個臭小子做了什么對不起小姐，讓小姐生氣的事？”

    “也沒有?！?/br>
    原晴之不知道該怎么和林媽解釋，后者只是個普通人，并不知曉入戲相關(guān)的事情，更不知道，喜歡上一個戲中人，是一件多么絕望的事。

    或許喜歡就是能讓人產(chǎn)生虧欠。

    如果非要說的話，原晴之覺得，反而是自己虧欠虞夢驚更多。

    虞夢驚做錯了什么呢？他唯一錯的，可能就是愛上她。

    從祭壇上離開時，原晴之能夠感覺到，停留在背上的，那道極具存在感的視線。

    她知道虞夢驚一直站在原地，等她回頭。用那種沉默的，貓貓期盼主人回心轉(zhuǎn)意的眼神。或許這五百年多年里，在雷柔死后，他便是這么過來的。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

    她不能給虞夢驚任何一點(diǎn)希望。

    所以，她一次也沒有回頭。

    哪怕在先前虞夢驚的聲嘶力竭里，早已靈魂震顫，泣不成聲，差點(diǎn)就將自己的心意脫口而出，原晴之也愣是忍住了。

    “是我對不起他，我親手掐滅了所有可能。”

    不敢承認(rèn)，才會拼命躲藏。沒有希望，才會做得決絕。

    “明明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卻這么傷他的心。”

    一想到虞夢驚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心灰意冷，徹底放棄。認(rèn)定了她是一個滿口謊言的騙子，虛偽貪婪的渣女。原晴之就不可遏制地，從心底里生起難過。

    雖然是她一手促成的結(jié)果，但沒有什么比所愛之人的恨，更加令人難堪。

    “我才是那個膽小鬼，連表達(dá)自己心意的勇氣都沒有?！?/br>
    原晴之抽了抽鼻子：“林媽，我好差勁啊?！?/br>
    “我再也遇不到像他那么愛我的人了。”

    虞夢驚說得對。

    寥寥的幾頁戲文紙，便走完了他的一生。

    殊不知現(xiàn)實(shí)和戲文的差距，遠(yuǎn)遠(yuǎn)不止那薄薄的幾頁紙。

    戲內(nèi)人可以用質(zhì)問表達(dá)自己的不甘，戲外人只能用苦澀咽下其中絕望。

    “而我也沒辦法，再這么去喜歡一個人了?！?/br>
    第75章

    “傻孩子, 說什么呢?！绷秩缁ú毁澩氐溃骸靶〗悴哦畮讱q，未來的人生還那么長，怎么就能吊死在一顆樹上。這種話, 以后可千萬別再說了。就算不能和現(xiàn)在喜歡的人在一起，以后總會遇見其他喜歡的人嘛?！?/br>
    對此，原晴之只是笑笑, 并不接話。

    她挪開視線, 輕松地伸了個懶腰：“好了, 林媽, 這就是我為什么難過的原因, 說出來果然感覺好受多了?！?/br>
    看林如花一副欲言又止，還有話要說的模樣，原晴之又道：“林媽不用再勸我啦。這件事情，我已經(jīng)做出選擇了, 現(xiàn)在不管說什么, 都沒法再對既定的事實(shí)進(jìn)行更改?！?/br>
    “況且, 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任, 不是嗎？更何況我現(xiàn)在還是個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幾句話，直接將林如花的勸導(dǎo)堵回肚子里。

    長者嘆了口氣：“既然小姐都這么說, 婆婆我就不多嘴了。”

    不管怎么說, 她希望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姐能夠開心快樂, 獲得自己的幸福。

    “會的，林媽, 一定會的?！痹缰χ? 許下了善意的謊言。

    一老一少又安靜地坐了一會，這時, 原晴之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林媽，我今天回來的時候，和師哥聊了一下關(guān)于這個玲瓏骰子的事。”

    她展開手，從手腕上將小巧的骰子給拿了出來。

    后者正靜靜地躺在手心，五面素白，一面則鑲嵌著鮮艷欲滴的紅豆。

    “您當(dāng)初交給我時，說這是mama留給我的遺物。但師哥卻說，您這里還有一些其他的線索，可以方便告訴我嗎？”

    望著這顆玲瓏骰子，林如花想了一會：“有的有的?！?/br>
    “唉，瞧我這把老骨頭，放久了總會生銹，竟然把這重要事給忘了！”

    說著，她便顫巍巍地起身，開始在藏書閣里翻找起來。

    “林媽，您在找什么，我同您一起吧?！币姞睿缰哺鹕?。

    “一本紅色封皮的日記本，是您姑姑柳文燕故去前，特地吩咐咱收起來的。”

    林如花搬來一張矮凳，絮絮叨叨：“文燕小姐還說，若是您真聽了她的話，一輩子不唱戲，這日記本，便不必拿給小姐看。但若是您唱了戲，便必須找出來給您，讓您好好看過之后再做決定?！?/br>
    “還好小姐今天提起來了，若是再過兩年，老婆子老年癡呆，便徹底忘咯！”

    “您說什么呢，您身子骨這么硬朗，再過十年都不會有事的?！?/br>
    兩人一起開燈翻找，很快，原晴之便在三層書架的角落，看見了林媽描述的日記本。

    她伸長了手，將那書本拿下。

    “咳咳，咳咳咳……”

    上邊浮動的灰塵要原晴之忍不住咳嗽起來，拿遠(yuǎn)了些許。

    不過想想，距離她姑姑去世已經(jīng)有十幾年，這日記本放在這里，十幾年沒動過，會累積灰塵倒也正常。

    柳文燕是原晴之記憶里見到的唯一一個柳家人。

    那場梨園大火中，她離戲臺稍微遠(yuǎn)一點(diǎn)，所以不像其他人一樣當(dāng)場斃命，而是僥幸活了下來。只是全身重度燒傷，那種痛苦絕非常人能夠想象，所以在病床上掙扎了大半年后，柳文燕還是撒手離世。

    原晴之對她最多的記憶，便是站在病床前，總被這位姑姑扯著手，聲嘶力竭地叮囑。

    “天生戲骨，就是天生戲骨這個害人的東西，問青才會分不清戲與現(xiàn)實(shí)?！?/br>
    “晴之，晴之，你必須答應(yīng)姑姑，這輩子不準(zhǔn)唱戲！”

    直到姑姑下葬前，她最后留下的話，仍舊是那句——“不可以唱戲?！?/br>
    過去的原晴之雖然不理解，但她還是聽了話，按部就班地開始自己的人生，雖然從小到大對戲曲都十分感興趣，文藝匯演的時候偶爾上去唱一兩嗓子，可到底謹(jǐn)記叮囑，沒有真正開臺唱過。

    除了這次。

    司天監(jiān)以重金托付，委托她入戲救人。

    撫摸著這本極具年代感的，塵封了十幾年的日記，原晴之隱約有一種預(yù)感。

    為什么玲瓏骰子會在入戲后消失，為什么姑姑會說出那樣的話，為什么父親會在燒起火的戲臺上意外去世，為什么她從不記得mama的面容……一切的一切，都將在這本日記中得到解答。

    懷著沉重又有些希冀的心情，原晴之翻開了第一頁。

    【3月11日 晴】

    今天梨園的班子搭建起來了，身為當(dāng)之無愧的臺柱，問青唱滿了全場。

    前來捧場的老板存心想考驗(yàn)考驗(yàn)他，也好奇天生戲骨的赫赫威名，便點(diǎn)了折他從未唱過的《梨花白》。名字報(bào)出來的剎那，滿座嘩然。畢竟這篇是《夜行記》里早已被業(yè)內(nèi)公認(rèn)遺失的原典，不想其實(shí)是被這位老板祖上珍藏了，今天才算拿出來。

    老板還同問青打了個賭，若是他能在一炷香內(nèi)讀完戲本，完整地唱下來，那這篇《梨花白》原典便贈予他所有。

    結(jié)果打賭自然是問青贏了，沒有半點(diǎn)意外。

    我弟弟在戲曲上的天賦無人能及。只要看過一遍的戲本，就仿佛印在他腦袋里，怎么也摘不出來。若非如此，也不會在這么年輕的年紀(jì)成就戲曲人一輩子觸不可及的大宗師名頭。

    這么多年來，諸如此類的打賭，一年沒有十次也有九次。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今天格外亢奮。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從五歲學(xué)戲開始，我還是第一次看他這么高興。唱完后，問青從戲臺上飛奔下來，像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開心地和我說。

    “jiejie，我終于遇到我的夢中情人了！”

    我十分好奇，把今天挨個同他一起唱戲的姑娘名字挨個點(diǎn)了一遍?？蓡柷鄥s逐個搖頭，告訴我都不是的同時還神秘兮兮的讓我別問，等他和夢中情人熟一點(diǎn)，再來告訴我。

    我只冷笑，說等你把弟媳帶到我眼前再說這話。

    就他這種缺根筋的笨蛋，怎么可能討到老婆，就算有也是個妻管嚴(yán)。

    原晴之剛讀完，林如花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啊，這應(yīng)當(dāng)是三十年前，梨園剛組建時的事。”

    “雖然柳家是戲曲世家，但中間有幾代下海經(jīng)商去了，直到老爺這代才重新拾起戲曲，掃開院落內(nèi)的古戲臺。”

    “這么久之前的事？”原晴之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