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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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城街市多為青石板鋪就,兩側(cè)朱樓飛檐簇擁,茶樓酒肆幌子招展,珠寶綢緞店鋪琳瑯滿目,輔以張燈結(jié)彩的閣樓與星羅棋布的攤販棚傘,即使已經(jīng)戌時,繁華景象仍連綿不絕。 尋芳閣就坐落在這條街市的最熱鬧的地段,雕花門樓高聳,檐角飛翹,青磚灰瓦堆砌的小二樓圍著朱漆欄桿,門旁兩側(cè)掛著長串透著幽幽紅光的燈籠,柔光曖昧又神秘。 門側(cè)站著兩名身姿婀娜的女子,輕紗薄衣半披在身,露著雪白的肌膚,略施粉黛,卻也盡顯撫媚之態(tài)。 再往里是正殿廳,中間設(shè)著高層圓臺,燭燈環(huán)繞,幾縷從頂梁垂下的薄紗似有若無地遮掩,幾名身若輕蝶的舞妓在臺上翩翩起舞,身姿輕盈柔和,搖曳生姿,隨著悠揚的樂聲,似若無骨的手臂在空中滑落出優(yōu)美的弧線。 臺下的酒客有的倚坐精致的方桌前,手摟著曼妙佳人細品著美酒,有的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臺上的舞娘,時不時發(fā)出陣陣喝彩,絲竹聲被歡笑言語蓋住,一片熱鬧之景。 一襲黑衣華服的高大男子入內(nèi),立馬有幾名紅倌人圍了上來,她們面帶微笑,仔細打量著眼前雖然用黑紗擋面也能看出面容清俊的男子,年紀不大,卻處處透著高雅之韻,黑衣外袍上盤金繡的祥云,不事張揚而又近顯奢華,男子身形挺拔,青絲半綰,用黑帶系緊,自然垂在身后,倒顯得慵懶隨意。 達官貴人來的多,可像這樣儀表堂堂的公子哥可不多,清鳩率先一步上前,弱柳扶風(fēng)地搭上了男子的臂膀,嬌俏道:“小女子陪公子喝一點吧,今日尋芳閣進了新酒,定喝得公子不醉不歸?!?/br> “不必,”邵景申側(cè)了身躲開了清鳩的手,揚起嘴角,笑意不及眼底,柔和開口:“我來尋金員外,勞煩娘子帶路?!?/br> “金員外啊,在樓上雅間,”清鳩見他并不是來找樂的,倒是拉開了點距離,“公子隨我來。” 邵景申跟在清鳩身后的兩步外,前廳大多是文人墨客,清倌人作陪,身坐一旁伺候酒水,穿過曲折的長廊,來到y(tǒng)in亂的后廳,這里多數(shù)是村野匹夫,妓女也多是容貌不齊,他們視若無人地糾纏在一起,呻吟叫起,讓人不堪直視。 邵景申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順著扶梯向上,便是雅間,有錢有勢的人才會開房留宿。 上了樓,拐了幾個角,才終于到了金員外住的雅間,清鳩欠了身行禮便離開了。 邵景申直至看不見她的身影,才抬腳踹開了門,里面是一張極寬敞的床,紅紗圍繞,上面纏繞著兩女一男,渾身赤裸。 兩個妓女驚嚇出聲,紛紛揪起薄被蓋住自己,金員外憤怒支起上半身破口大罵,可當(dāng)看清了門口闖入的人,氣焰頓時消了幾分,他不煩惱嘖了一聲,揮了揮手遣散兩名妓女。 妓女心領(lǐng)神會快速穿了衣裳,從邵景申身側(cè)跑了出去,還不忘關(guān)上了門。 “有事不會明日再報?”金員外知道眼前這個人沒人性,雖是憤怒,卻也不敢說些重話,“下次我在這就不要找來了?!?/br> 邵景申踱步走近,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微瞇著的眼眸里透著捕食者的陰森,“那可就沒有下次了?!?/br> “你……”金員外話沒說完,一把鋒利的短刃便刺進了他的脖子,他瞪大了雙眼,驚恐掙扎起來,那刀刃就扎得更深,痛感傳來,他嚇得只能顫顫討好地笑了起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可是你的雇主,你殺了我,你還上哪拿錢!” “雇主?”邵景申輕蔑一笑,手上又使了點勁,刀鋒深入皮層,卻并不致死,“我一向為錢辦事,誰出錢多便是我的新雇主了?!?/br> “我給你!我給你!”金員外顫抖著身子,伸手摸到旁邊的外衣,抖了幾塊金錠出來。 邵景申垂眼看了看那幾塊碎金,不屑出聲,“打發(fā)乞丐呢?” “誰雇你殺我,我出三倍!”性命攸關(guān),金員外一點都不敢吝嗇,立馬抬高籌碼,“知州最好的鋪子田產(chǎn)我都給你!我府上存庫里的金銀財寶也隨你挑!你別殺……” 聲音嘎然而止,一顆瞪著眼睛的人頭落地,血液噴濺而出,染深了邵景申的衣服,臉上也飛濺了些許,他嫌棄的抬手擦去,抓起地上那顆腦袋的頭發(fā),把人頭拎了起來,血液連著一坨模糊的血rou掉落,邵景申漠然看著,脫下了外衣把人頭包起來,推開窗,冷風(fēng)吹進,他看了眼月色皺眉,很晚了。 尋芳閣人聲雜亂,夜色漸濃,也不見停歇,二樓一處偏僻雅間,窗門大開,地上一灘血河在漫延,浸透了木地板,一點點滴到樓下,猩紅的血泊中還躺著一具無頭男尸。 邵景申提了人頭交差,拿到了一迭厚厚的銀票,他把自己洗了干凈,又換回了原來的粗布衣,確認了幾次身上沒有血腥味才準備回去。 他沒走街道,穿著偏僻小巷回去,他一向敏感,身后傳來細小的腳步聲,有刀劍穿風(fēng)的聲音,他立刻側(cè)身,一秉長劍從身旁砍下,劍影刺眼。 那刀劍并未擊中,黑衣男子手腕一轉(zhuǎn),靈活的劍身再次朝邵景申刺去,邵景申后仰避開,拔起袖子里的短刃發(fā)力一抵,刀劍碰撞激出刺耳的聲響。 長劍被打偏,黑衣男子發(fā)出一聲輕笑,轉(zhuǎn)了劍柄再次揮劍襲來,他的劍法沉穩(wěn)狠辣,每一擊都直取要害,邵景申皺眉,他拿的短刃根本無法進攻,只能連連后退躲避。 沒想到知州這偏僻小縣還有這樣劍法的高手,邵景申眼光微閃,左腿往身旁架子一踢,用竹篾搭構(gòu)的長架瞬間散開,他手疾眼快撿起一根粗壯的長竹充當(dāng)武器。 劍氣交擊聲不絕于耳,黑衣男子突然改變章法,舉劍向上一揮,劍光橫閃而過,直取對方的咽喉。 邵景申身形一閃,以一種幾乎不可能的角度躲過了這致命一擊,同時抓住時機抬腿朝黑衣男子的腹部狠厲踹去。 黑衣男子來不及反應(yīng),被踹得往后退了幾步,他開聲爽朗一笑,“幾年不見,身手也是愈發(fā)好了?!?/br> 熟悉而久違的聲音傳來,邵景申怔住,腦子飛快思索出答案,又不確定開口,“你…?” “小少主,好久不見。”黑衣男子收起劍,摘下面罩,露出一張英氣而又有些滄桑的臉。 是章訣。 邵景申頓了頓,也收起了短刃,臉上并沒有重逢師傅的喜悅,“你來做什么?” “你小子還真的薄情寡義啊,見到為師還不放尊重點?!闭略E上下打量著邵景申,自從上次擄走他那一別,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那張臉簡直和他爹一個模子里刻出來,“我來就不能純粹來看看你嗎?” “那你看過了?!鄙劬吧陸械煤退喑堕e話,轉(zhuǎn)身要走,“我還有事先走了?!?/br> “邵將軍病了,撐不了多久了,他想見你?!?/br> 身后傳來章訣沒了玩笑意味的話聲,邵景申頓住腳步,沒有回頭,“告訴他我早死了,要見以后地府里見吧?!?/br> “他知道你還活著,當(dāng)年我那點計量怎么可能瞞的過他,”章訣繼續(xù)朝他的背影開口,,“無論如何,總歸父子一場,去見見吧。” 邵景申冷笑一聲,沒說話,邁開腿繼續(xù)往前走。 “那個叫辛慈的姑娘,你不是很在意嗎,”章訣話剛落,脖子上便抵了一把利刃,邵景申跟鬼一樣猛然竄到了他的身前。 章訣絲毫沒躲,一提那個姑娘,這混小子果然上勾了,他笑了笑繼續(xù)勸說,“你做這些殺人勾當(dāng)能得多少錢?還不好和辛姑娘交待吧,聽說你還科考了,三年一次大考,怕是你到殿試也要再等幾年。” “過家家的把戲玩夠了,就回邵府吧,一來錢財不用說,肯定比你干這些齷齪事來的快,二來邵將軍一死,爵位空懸,要是爭來了,你就是當(dāng)朝公爵,這不比殿試過了也給從小官熬起來的快。” 邵景申察覺出他沒有動辛慈的想法,收了短刃,“那爵位承襲,就算我那兩個嫡哥哥都死了,也還有個庶二哥擺著呢,立嫡立長怎么說都輪不上我,我也沒興趣和他們爭?!?/br> “你真的想清楚了?”章訣再次發(fā)問。 邵景申懶得多爭論,轉(zhuǎn)了身不再理會后面還在勸說的章訣,他本就厭煩邵府那些遭亂事,怎么可能會回去,他現(xiàn)在只想留在辛慈身邊。 章訣嘆了口氣,該說的他都說了,勸不動他也沒辦法,盯著邵景申毅然離開的背影,章訣笑了起來,這小子除了學(xué)會了說話,其他臭脾氣還真是一點沒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