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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歷史同人] 瑪麗蘇和三國和金手指在線閱讀 - 第299章

第299章

    那些百姓說起來倒也挺好抓,他們大多扶老攜幼,瘦弱不堪,在山中穿行時既不甚識路,又不懂得隱蔽自己,找?guī)讉€軍士登高一望,便能在枝葉間尋到蹤跡;

    但那些百姓也十分難帶回去,他們憔悴,疲憊,饑腸轆轆,有些原本便是走不出這座山的,甚至在軍士找到他們之前,便有許多已經(jīng)倒斃在了山林里。

    想將這樣的百姓帶回去,已經(jīng)不能用棍棒和繩索,因為下手只要略沒輕重一點,他們便會同他們的家人那般,也悄無聲息的倒斃在林地間。

    ……山中之狼倒是吃得腦滿腸肥,懶得覓食活物。

    抓不回百姓不成,但想抓回幾個又實在勞心勞力,短短數(shù)日,膀大腰圓的劉儒便憔悴了一圈兒,他是個粗人,除了罵娘之外,也想不通這些百姓為何失心瘋一般的要逃,不僅逃,而且還清一色的向西逃!

    原因其實倒也簡單。

    陳群以為他收幾成的稅,便是幾成的稅,一分不能少,一厘也不會多。

    縱使從收糧的小兵,到屯田吏,再到一層層的糧官,每一個都廉潔奉公,哪怕大魏上層買官受賄何等嚴(yán)重,這些小官小吏也持身清正,不多取農(nóng)民分毫——但賬冊上的田地面積與屯田吏實際征收的田地面積原本便是不同的,農(nóng)夫所承擔(dān)的徭役輕重也會有變化,這些卻是陳群想不到的。

    世家豪族動輒部曲數(shù)以千計,男女奴仆上萬,許多世家侵占屯田并非奇事,亦非一朝一夕間能處理妥當(dāng)。原本這些被占用的田地賦稅亦可平攤在其余百姓身上,魏文王曾嘆,“經(jīng)郡縣,歷屯田,百姓面有饑色,衣或短褐不完”,但此時再加一成糧稅,又大規(guī)模征發(fā)民夫后,許昌附近的百姓連困苦的生活也維持不下去,終于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逃亡,而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如此竭澤而漁,欲置魏王于爐火之上!我夏侯與曹氏世為婚姻,貴重于時,德薄而享尊位,而今國難當(dāng)頭,敢不剖肺腑耶!】

    屋子里點燃的香料從“摽有梅”換成了摻雜安息、藿香、沉香、白檀的香餅,仍然是鄴城調(diào)香大師所制,其中秘而不宣的一味香料是郁金,清心涼血,行氣解郁。

    但曹楷看完這封密信,半點也不曾清心涼血,而是冷笑連連。

    “兄觀此語,竟無一言!”

    夏侯儒有些為難的將目光移開,“此畢竟為婦人言,我亦不能偏聽——”

    “媛容雖為女子,卻遠(yuǎn)勝男兒!”他雙目緊盯著夏侯儒,“若你我再無所為,這天下便要被陳群匹夫折騰干凈了!他卻不必青史留名,你可知后世當(dāng)如何貶斥魏王?”

    夏侯儒被這位表弟的氣勢鎮(zhèn)住了,愣愣的接口問了一句,“如何?”

    “獨夫民賊!”

    室內(nèi)一時靜謐無聲,只聞蟬鳴。

    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

    在這華美無比的庭院內(nèi),是聽不到半點外界的風(fēng)聲的。

    但夏侯儒和曹楷都十分清楚,一時聽不到,不代表永遠(yuǎn)聽不到。

    連被幽困起來的夏侯徽都能從配給的粟米摻糠多少察覺到一點端倪,鄴城怎會沒有風(fēng)聲?

    只不過諸夏侯曹永遠(yuǎn)都在鄴城的最上層,不留心時的確是感受不到的。

    但只要留了心,兗州百姓開始逃亡之事,便再也瞞不過。

    魏武王交下來的天下,而今成了這副模樣,難免令人心中酸楚。

    思及于此,夏侯儒又小心的為表弟倒了一杯茶,“依你之見,又當(dāng)如何?”

    曹楷的目光落在了那一紙夏侯徽親筆所書之上。

    盡管不曾挑明,暗示意味卻已極重。身為叛臣之婦,行這般膽大妄為事,目的昭然若揭。

    “君側(cè)有惡,當(dāng)如何?”

    萬山林中事傳進(jìn)鄴城貴人們的耳中,掀起了這番風(fēng)波時,行走在林中之人卻絲毫不知。

    這已經(jīng)是他們艱難跋涉的第十三天了。

    未曾入山之前,趙五娘便失去了一個幼子,那孩子聰慧可愛,身體也十分康健,卻因烈日炎炎,十分口渴之下,在路邊水潭里舀了一勺水來喝。

    而今這世道,莫說死水,便是見了活水亦需謹(jǐn)慎,哪一處水里不漂著兩三具餓殍呢?田吏倒是勤快,隔個幾日總會將周遭池塘河邊的死尸撈出處置了,可是那水一時半會兒也是喝不得的。

    她的小兒便是這么去了的,令她想起來心口便一陣陣的疼。

    將入山時,趙五娘又同夫君和小叔一同埋葬了婆母,婆母年齡大了,趕不動路,又不欲牽連他們,便尋了一處清凈之地,自縊在樹下。

    說起來……也不知道婆母是從哪里尋的麻繩?

    那樣金貴的一段麻繩……挖坑埋葬婆母時,趙五娘不舍得將它一同埋進(jìn)去,而是悄悄帶在身上,那東西的用途可多了!

    山中不見日月,只能摸索前行,好在忍饑挨餓了數(shù)日,丈夫還能用繩索做個陷阱,套了一只兔子,又尋了一處山泉,將兔子燉了一鍋,去了毛的兔皮吃起來還有嚼勁,香極了。

    只是女兒沒吃飽,偷偷又摘了一把野果,吃過后便嘔吐不止,病懨懨的再也爬不起來。

    她背著女兒走了兩日,還是將她放下了。

    大家餓得走不動,也背不動時,她聽到女兒小聲在她耳邊說,要她放自己下來。

    ——放下來又如何呢?

    ——就放在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