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遺憾地摸出金子，暗忖加上這些應(yīng)該夠了。

    趁著天色尚早，唐裊衣揣著金牌出府。

    汴京不分時辰地?zé)狒[，大道寬大，兩側(cè)各色各類的商鋪，交錯行駛而過的馬車，城內(nèi)不許騎馬，故而還有很多牽馬行過的江湖客。

    大抵是前不久剛下過雨，石板路坑積著淺水，空氣亦有潮潤的清澈感。

    馬車轱轆壓過水坑，濺起的水打濕了唐裊衣的裙擺。

    她彎下腰，無言地抖了抖裙擺。

    天子腳下多的是權(quán)貴，能在汴京乘坐馬車的身份皆不低，但并不妨礙她覺得這些人沒有素質(zhì)，行過有人的道路時也不曉得減緩速度。

    她抖裙擺時不經(jīng)意間袖口的金牌抖落，忙不迭地拾起，抬頭目光不經(jīng)意地落掃過那輛馬車，似是停了下來。

    馬車停靠在街道邊，車夫從馬車上跳下來，然后闊步走到唐裊衣的面前，面帶煞氣。

    她似乎沒有罵出聲啊。

    唐裊衣心咯噔一跳，忍不住往后退幾步。

    “姑娘，抱歉，此乃主子賠你的裙子。”大漢對著她直挺挺地彎下腰，然后奉上錢袋。

    原來是道歉的。

    唐裊衣暗自松口氣，她對這般有禮的人沒有適才的氣憤，對大漢擺手道：“不用不用，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濕了，一會兒便干了。”

    那錢袋鼓鼓的，一瞧便不少，她沒法昧著良心收下。

    大漢觀她不收，強(qiáng)行將錢袋塞給她便轉(zhuǎn)身離去。

    身后全是帶刀侍衛(wèi)，唐裊衣不敢追上去，茫然地拿著錢袋看著大漢坐上馬車?yán)^續(xù)驅(qū)車。

    竹簾被風(fēng)吹卷，里面的人隱約露出冷硬深邃的輪廓。

    央王？

    她眨了眨眼睛，做賊心虛般地轉(zhuǎn)過身，一手按在袖口。

    他應(yīng)是沒有看見。

    汴京典當(dāng)閣不少，貨比三家后，唐裊衣選了出價最多高的店鋪典，當(dāng)了那塊金子。

    揣著沉甸甸的銀錢，轉(zhuǎn)身又去了魚龍混雜的酒肆。

    此處是汴京最亂的地方，游手好閑之徒的聚集之地，亦是江湖客交匯的地方。

    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男子中，忽而冒出嬌嫩嫩的女郎，不少人目光都看直了。

    “老板，請問一下這里有沒有售賣沒有開刃的雙面刀？”唐裊衣直徑越過酒肆，走向一旁打鐵鋪，彎腰詢問腿殘疾的鐵匠。

    鐵匠掀眼覷了一眼，道：“五兩銀?！?/br>
    真貴。

    唐裊衣有些心疼地掏出，還沒有捂熱的五兩銀遞給鐵匠。

    鐵匠接過銀子掂了掂，囑咐她稍等，然后撐著拐杖進(jìn)了屋。

    唐裊衣坐在鐵鋪門口，百般無聊地覷著對面的酒肆，不少人身上都別著刀，看不出名堂。

    但有血性男人聚集多的地方便少不了爭斗的摩擦，不一會兒便有人鬧了起來，險些將酒肆拆了，最后酒肆老板出面這才幸免于難。

    那兩江湖客皆冷哼地坐下，互不相看。

    唐裊衣看得興奮，明媚的雙眸恍若星辰閃爍。

    那鬧事的兩人許都是缺錢之人，似乎是為了接委托而起的爭執(zhí)。

    其中沒搶到委托的那男子，前不久還出現(xiàn)在季府過，之所以對他有印象是因?yàn)?，這男子家境貧困，父親賭博欠下一屁股賭債讓他還，所以才急需用錢。

    季府很大，每季都少不了要翻新府中陳設(shè)，唐裊衣記得這男子前不久還在府上搬過假山，而且昨日還在綽院與那些人修葺屋頂。

    買通人在海棠宴上行陷害之事總算有苗頭了，府上的人沒那般缺銀錢，甚至還可能有被反水的風(fēng)險，所以為了陷害劇情順利進(jìn)行，她最開始想的便是此人。

    適才隔得遠(yuǎn)只覺得有些相似，走近一看果真是他。

    大趙最近運(yùn)氣似是沖撞了邪祟，一連接了幾個委托都被人搶了，那些要債的人又頻頻來家中sao擾，令他年邁的母親時常發(fā)病。

    見母親如此，他實(shí)在不忍心，僅靠著在季府做工，根本還不完父親剩下的賭債。

    帶著一身的疲倦，大趙出了酒肆，但沒走幾步便察覺自己似乎被人跟蹤了。

    他以為是不久前在酒肆與他起爭執(zhí)的那人，眼中散過狠戾，轉(zhuǎn)身挑著深巷走去，然后閃身躲進(jìn)暗處如伺機(jī)而動的猛獸，只待那人露頭便揮棍報仇。

    但出現(xiàn)在深巷拐角的是身著干凈清雅的女郎，烏鬟云髻似堆鴉，僅別戴著簡單的碧綠簪與絹花，小臉白皙無害，突兀出現(xiàn)在潮濕狹窄的巷子好似誤入塵埃的小仙子。

    尤其是她看人時的眼神，怯生生又帶著明艷的光，似天邊絢爛炙熱的春光。

    銥驊

    大趙舉著隨手撿起的木棍見僵持在半空中，距離女郎綠鬢松松的頭僅只有寸步勉強(qiáng)停下。

    “表姑娘？”他定睛看著眼前的女子。

    在季府不少人都認(rèn)識唐裊衣，因?yàn)椴皇钦?jīng)小姐，也與這些下人沒有距離感，她明媚陽光，幾乎沒有誰會厭惡她。

    大趙也與她有過點(diǎn)頭之交，對她的印象也不差。

    但她卻在跟蹤自己。

    大趙盯著剛及胸口的女子，眼中藏著暗忖：“表姑娘為何跟蹤我？”

    唐裊衣顫著眼睫，猛地躲開，臉上并無慌亂，反而十分冷靜地盯著他，開口便道：“我知道你缺錢，幫我個忙，我給你還賭債。”

    這話說得自信自然。

    大趙看她的眼神越發(fā)古怪，似乎在想一個外來暫借在季府的姑娘，怎得如此大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