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森林在呼吸。

    這是艾莉婭最直接的感受——每一片樹葉的顫動都像肺泡擴張，潮濕的夜風(fēng)穿過她的指縫，帶著鐵銹味的血腥氣。窩金的手掌緊扣她的腰側(cè)，那里新生的星圖紋路正透過布料發(fā)出幽藍微光。

    他來了。窩金突然繃緊肌rou，金色獸瞳在黑暗中收縮成線。

    三十米外的古杉樹干上，金·富力士的身影如同褪色的水彩畫逐漸顯形。藤蔓編織的護甲覆蓋他半邊身體，裸露的皮膚上跳動著與艾莉婭腹部同頻的螢光符文。當他抬眼的瞬間，整片森林的蟲鳴戛然而止。

    解除共生。金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樹干，那是暗黑大陸的神經(jīng)寄生體。

    窩金將艾莉婭推到身后時，她清晰看到他后頸鱗片狀的皮膚正在剝落——那是三天前在瀑布石洞完成守門人儀式留下的烙印。當她的指尖無意識撫上自己小腹時，掌心傳來詭異的脈動，仿佛有另一個心臟在盆腔深處跳動。

    金的攻擊毫無預(yù)兆。地面暴起的螢光藤蔓刺穿窩金左肩，卻在觸及艾莉婭衣角時突然枯萎。腐敗的植物組織簌簌落地，露出內(nèi)部纏繞的微型念魚，這些本該死亡的生物正瘋狂啃食同類的尸體。

    你教我的——艾莉婭踩碎一條躍向眼球的念魚，生物在饑餓時是會吃掉自己的同類的。

    金的瞳孔輕微震顫。這個微表情讓艾莉婭胃部抽搐，她太熟悉這種計算中的驚訝——天空競技場的地下實驗室里，每當實驗出現(xiàn)預(yù)期外資料，他眼底就會浮起同樣的漣漪，不論是哪個金…都有一樣的習(xí)慣。

    窩金的拳頭打斷她的回憶。強化系的念壓將金原先站立處轟出直徑五米的深坑，衝擊波掀飛地表腐殖質(zhì)，露出下方交錯的黑色神經(jīng)纖維——整片森林竟是生長在某種巨型生物的內(nèi)臟壁上。

    跑！窩金突然反手抓住艾莉婭后領(lǐng)，去瀑布！

    她被他拋向空中的瞬間，看到金從虛空中抽出一柄由念魚組成的劍。那些發(fā)光生物首尾相銜形成的刃口，精準刺入窩金胸口昨日才癒合的舊傷。鮮血噴濺在艾莉婭臉上時，她嘗到某種金屬味的腥甜——這不是人類的血。

    金的劍鋒在窩金胸口攪動時，發(fā)出金屬摩擦骨骼的刺耳聲響。那些發(fā)光的念魚瘋狂啃咬著窩金傷口邊緣的黑色結(jié)晶，每撕下一塊血rou，魚群就膨脹一分，劍刃也隨之延長三寸。

    艾莉婭在空中扭轉(zhuǎn)身體，落地時掌心已凝聚出七枚神經(jīng)釘——這是她在飛坦拷問室里偷學(xué)的技術(shù)。釘子由她體內(nèi)新生的星圖能量構(gòu)成，表面浮動著與窩金血液相同的金屬光澤。

    別用那個！窩金突然暴喝，聲音里混著非人的喉音。他的右手抓住金的手腕，左拳帶著破空聲砸向?qū)Ψ教杧ue。金的頭顱以詭異角度后仰，頸椎彎折成常人不可能達到的弧度，卻仍穩(wěn)穩(wěn)握著念魚劍。

    艾莉婭的神經(jīng)釘在最后一秒改變軌跡。她突然明白窩金警告的原因——金的藤蔓護甲正在分泌某種酸性黏液，若是普通念器接觸，瞬間就會被腐蝕殆盡。但她的星圖能量不同。

    七枚釘子釘入金腳下土地，組成北斗七星陣列。地面頓時隆起黑色脈管，像蘇醒的巨蛇般纏住金的雙腿。這些來自暗黑大陸的神經(jīng)鎖對念魚有著致命吸引力，劍刃上的發(fā)光生物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向，撲向新出現(xiàn)的食物。

    聰明。金的聲音第一次出現(xiàn)波動。他的左眼突然變成與窩金相同的金色豎瞳，但還不夠。

    地面突然塌陷。無數(shù)螢光藤蔓從地底爆出，每根藤尖都帶著倒鉤，精準刺向艾莉婭腹部的星圖紋路。窩金的身影如炮彈般撞來，用后背為她擋下這波攻擊。倒鉤撕開他結(jié)實的肌rou，卻在觸及脊椎時被某種黑色晶體卡住。

    現(xiàn)在！窩金咆哮著抓住兩根藤蔓，肌rou膨脹到原先兩倍粗。他全身血管暴起，皮膚下浮現(xiàn)出與艾莉婭呼應(yīng)的星圖紋路，只是他的紋路呈現(xiàn)暗紅色，像是用血繪製而成。

    艾莉婭的雙手按上窩金后背。她感受到掌心下的肌rou正在高頻震顫，那些黑色晶體其實是高度濃縮的暗黑大陸物質(zhì)。當她的星圖能量注入時，晶體突然增殖，順著藤蔓逆向生長，像病毒般撲向金的本體。

    金的瞳孔驟縮。他果斷棄劍，右手并指如刀，齊肩切斷自己被感染的左臂。斷肢落地即化為灰燼，而新的藤蔓正從他傷口處再生。但再生的速度明顯慢了——艾莉婭注意到他臉上首次浮現(xiàn)出汗珠。

    你把自己也改造成了門。艾莉婭的聲音發(fā)抖，用暗黑大陸的生物組織...

    金沒有否認。他的斷臂處蠕動出螢光藤蔓，在空中組成新的手掌形狀：只是半成品罷了...藤蔓手指突然伸長，抓向艾莉婭的咽喉，現(xiàn)在你才是最完美的完全體!

    窩金的拳頭從側(cè)面轟來。這一擊帶著音爆，直接將金的頭顱打偏九十度。頸骨斷裂的脆響中，金的軀體如破布娃娃般飛出去，連續(xù)撞斷三棵古杉才停下。但艾莉婭知道這殺不死他——

    果然，金的身體以扭曲的姿勢站起。他的頭顱軟綿綿垂在胸前，卻還能發(fā)出聲音：有趣。這個復(fù)製體比預(yù)想的完成度還高。斷裂的頸椎處伸出藤蔓，像提線木偶般將頭顱拉回原位，看來流星街的污染源比想像中活躍。

    艾莉婭突然意識到什么，轉(zhuǎn)頭看向窩金：你不是庫嗶普通的復(fù)製體...你是用暗黑大陸物質(zhì)培育的？

    窩金的嘴角咧開，露出比人類更尖利的犬齒：艾莉婭，你只需要記住...我是你的守護者!他撕開殘破的上衣，露出心臟位置跳動的黑色晶體。

    金的攻勢在此刻突變。他不再保留實力，全身藤蔓護甲爆裂，露出內(nèi)部由念魚組成的真實軀體。成千上萬條發(fā)光生物在他皮膚下游動，形成令人眩暈的復(fù)雜圖案。當這些圖案與艾莉婭腹部的星圖產(chǎn)生共振時，她突然跪倒在地，zigong如同被烙鐵灼燒。

    神經(jīng)鎖。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那個金之前埋在你體內(nèi)的最后保險。

    窩金的身體擋在艾莉婭前方，但這次他的防護失效了。那些念魚圖案直接穿透他的身體，像幽靈般附著在艾莉婭皮膚上。她感到記憶被暴力翻動——天空競技場的第一次注射、神經(jīng)潛行訓(xùn)練時金撫摸她頭發(fā)的溫度、被旅團捕獲那晚他眼中閃過的算計...

    啊——！艾莉婭的指甲抓進頭皮。最痛苦的記憶被刻意放大：飛坦的指甲切開zigong壁時，金的念器不僅沒有保護她，反而在記錄她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崩潰閾值。原來所有保護都是資料獲取，所有溫柔都是實驗參數(shù)...當初的金與假．金之間的差別越來越模糊，艾莉婭已逐漸分不清他們兩人。

    窩金的怒吼將艾莉婭拉回現(xiàn)實。他全身黑色晶體暴長，形成類似外骨骼的裝甲。當他的拳頭砸向地面時，整片森林的黑色神經(jīng)纖維破土而出，與金的螢光藤蔓絞殺在一起。兩種暗黑大陸物質(zhì)相互吞噬，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跑...窩金的聲音突然變得虛弱。艾莉婭看到他后背的黑色晶體正在剝落，露出內(nèi)部正常的人類肌rou，去瀑布...

    金的身影鬼魅般閃現(xiàn)。他的右手化作念魚組成的鑽頭，直取窩金心臟位置的黑色晶體。艾莉婭本能地撲上前，腹部星圖突然爆發(fā)出刺目藍光。那些光芒形成屏障，金的攻擊在距離窩金胸口三寸處停滯。

    你竟然保護他?。?。金的聲音帶著劇烈的憤怒...你是我的.....艾莉婭...你只能是我的!!!

    艾莉婭趁機將最后的力量注入窩金體內(nèi)。黑色晶體瞬間增殖，將金的右手包裹其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響起——那些晶體在吞噬念魚。

    金終于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再次果斷切斷右臂，身形暴退。斷臂在空中就被晶體吞噬殆盡，連一滴血都沒留下。

    下次見面...金的聲音開始飄忽，他的身體逐漸透明化，艾莉婭...你逃不出我的掌控的...

    諾布的四次元空間入口在他身后展開。金退入其中時，最后看了眼艾莉婭腹部的星圖，眼神復(fù)雜得令人心驚：別讓其他人知道門開啟的方法....你承受不了后果的。

    空間裂縫閉合的瞬間，艾莉婭癱軟在地。她腹部的星圖紋路暗淡下來，但那些圖案已經(jīng)比戰(zhàn)斗前擴大了整整一圈。窩金跪在她身邊，黑色晶體裝甲正緩慢退去，露出滿是傷痕的人類軀體。

    艾莉婭顫抖著觸碰窩金胸口的黑色晶體。它現(xiàn)在平靜得像塊普通礦石，但剛才吞噬念魚時的兇殘還歷歷在目：這是什么？

    門的基石。窩金握住她的手，也是...我的心臟。

    遠處傳來樹木倒塌的巨響。飛坦的念壓如海嘯般涌來，空氣中開始彌漫瑪奇念線特有的山茶花香氣。

    是旅團。窩金強行站起，將艾莉婭打橫抱起，我們得趕在庫洛洛他們到這里前去瀑布。

    艾莉婭的視線開始模糊。失血過多加上星圖能量的過度消耗，讓她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窩金的下頜線繃得死緊，金色瞳孔里映出遠方血月的光。

    那輪月亮...什么時候變成了紅色？

    ※

    【獵人協(xié)會·觀測室】

    帕里斯通看著渾身是血的金從四次元空間跌出，吹了聲口哨：真是狼狽啊，首席獵人。

    金的左臂和右臂都在緩慢再生，但速度明顯不如從前。那些新生的肢體呈現(xiàn)出病態(tài)的蒼白色，表面佈滿類似艾莉婭腹部星圖的細微紋路。

    記錄資料。金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念魚對暗黑大陸結(jié)晶體的反應(yīng)時間縮短了18%，但吞噬效率提升了...

    省省吧。帕里斯通踢開腳邊的監(jiān)測儀器，你差點被自己的實驗品反殺。他彎腰撿起金掉落的一截藤蔓，在指尖轉(zhuǎn)動，這些組織...在抗拒再生？

    金的沉默說明瞭一切。帕里斯通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密閉的觀測室里回蕩：原來如此！你也被污染了！他湊近金的臉，鼻尖幾乎相觸，難怪這么急著回收039;門039;——你亦需要她來穩(wěn)定自己的變異。

    金突然暴起，新生出的左手掐住帕里斯通的喉嚨。觀測室的防彈玻璃在兩人爆發(fā)的念壓下出現(xiàn)蛛網(wǎng)狀裂紋。

    準備B計畫。金的聲音低得如同地獄傳來，啟動所有克隆體培養(yǎng)艙。

    帕里斯通被甩到控制臺上時仍在笑：終于露出真面目了啊...039;父親大人039;。他故意用這個稱呼，滿意地看到金的表情出現(xiàn)裂痕，那些克隆體知道你其實是...

    金的藤蔓刺穿了帕里斯通肩胛骨，但后者早已將某個微型裝置捏碎。全息投影在兩人之間展開，顯示著十二具培養(yǎng)艙的即時畫面——每個艙體內(nèi)的艾莉婭克隆體都睜開了眼睛，她們的腹部浮現(xiàn)出與本體相同的星圖紋路。

    太遲了。帕里斯通舔去嘴角的血，幻影旅團已經(jīng)啟動了備用協(xié)議。

    投影切換到流星街教堂的畫面。庫洛洛站在祭壇前，手中古籍翻到繪有星圖的那頁。在他腳下，用血液繪製的陣法正發(fā)出與艾莉婭腹部完全相同的光芒。

    游戲進入終盤。帕里斯通輕聲說，你猜，門最終會為誰而開？

    金的瞳孔徹底變成了與窩金相同的金色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