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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多情自古(1v1,腹黑內(nèi)侍&咸魚皇后)在線閱讀 - 娘娘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娘娘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當(dāng)他站到了椒房殿的宮門口時,殿內(nèi)早已一片狼藉。

    罪魁禍?zhǔn)渍嘧阏驹趯m殿冰涼的青石板上仰望著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闔宮上下沒有人敢上前,都退到了一旁跪著,噤若寒蟬。

    他皺了皺眉,踢開腳下破碎的章草紋銅鏡,冷冷瞟了眼宮人,“都下去罷,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去一星半點(diǎn),全都亂棍打死”。

    眾宮人聽了慌忙回避,手忙腳亂地關(guān)閉宮門,一陣嘈雜聲過后,殿內(nèi)又恢復(fù)了平靜。

    她身著一襲嫣紅中衣,一頭齊腰烏發(fā)披散開來遮住了大半的身子,聽到有人說話,轉(zhuǎn)過頭來,眉眼森森,宛如鬼魅。

    他與她對視,目光絲毫不避讓。

    兩人在宮里第一次遇見是她七歲的時候,那時的她還是懵懂可愛的。這才幾年功夫,就熬成了這副深宮怨婦的刻薄模樣。

    他挑了挑眉毛,環(huán)視一圈威嚴(yán)氣派的宮苑,也是,閉塞宮墻之內(nèi),不得帝王歡心,又處處被掣肘,任誰都會煎熬,她能忍到現(xiàn)在,已屬難得。

    **

    那年,姜太后壽誕大宴群臣,她被父親帶進(jìn)宮里,中午頭里,趁著宮人不留神溜出來玩,卻迷了路,正巧遇上剛?cè)雽m還是小黃門的他。

    “大哥哥,我迷路了”,她拽著他寬大的袖子,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落下幾滴淚來,小模樣楚楚可憐。

    他瞧著她一身翠綠色齊腰襦裙,梳著的垂掛髻上簪著時興的珠花,料想是壽宴上哪家府上的千金,便溫聲細(xì)語地問她:“貴人是從何處而來?”

    “我從太后娘娘的宮里出來的”,她癟著小嘴,吸了吸鼻子。

    “那小人送貴人回去”

    她破涕為笑,一咧嘴,露出缺了門牙的牙齒,嘴里漏風(fēng),她才想起自己掉了一顆牙,忙捂住嘴,嬉笑一聲,他見了也不由得跟著抿嘴一笑,之后任她牽起了自己的手。

    那是他進(jìn)宮之后,頭一次發(fā)自真心的笑,心里莫名對她添了幾分親近之感。

    她對他全無戒心,一路上滔滔不絕,大到今日宴會上見識了什么人物,小到平日吃的玩的,都告訴了他,可當(dāng)聽到她說自己是永樂縣主時,他頓住了腳步。

    她疑惑地抬頭看他,“大哥哥,你怎么不走了”,她的目光清澈的像一汪湖水,至澄至亮,讓他想起了自己的meimei。

    他眼里閃過一絲異樣,旋即微微一笑:“沒什么”。

    他領(lǐng)她走上了去御苑的路,矮著身子同她小聲說話,“縣主,您瞧,前面有一片荷塘,荷花開得正當(dāng)時,很是好看”。

    “聽聞太后娘娘是最喜愛白蓮的,白蓮自淤泥里長出卻不沾染一點(diǎn)污穢,依舊純潔無瑕”,他說著白蓮典故,原本聒噪的她竟安安靜靜地聽了許久。

    “縣主,您看那里就有一朵,甚是小巧可愛,如果能摘一朵送給太后娘娘賀壽,那娘娘必定歡喜無比”

    她極好騙,立刻自告奮勇道:“阿衡去摘”。

    他松開了她的手,看著她歡歡喜喜跑到池塘邊上。

    她人小膽大,探著身子往前夠,夠不到,竟然顫顫巍巍地站到了池塘邊的石頭上,石頭上附著厚厚的一層青苔,不出所料,她腳下一滑,撲進(jìn)了水里。

    他冷眼看她撲騰,像只上下翻飛的彩蝶,著了魔似的,只想等著看她多久沉下去。

    突然,她的嘴巴透出了水面,想喊卻只咕嚕出一聲含糊的“哥哥”,那一刻他猛地驚醒,或許良性未泯,一個箭步?jīng)_上去,跳進(jìn)水里,把她撈了出來。

    她小臉青紫,吐出幾口污水,嚎啕大哭。

    宮人從四面八方趕來,如今的建信侯—當(dāng)時不過是個衛(wèi)將軍,和夫人得了消息也趕了過來。

    大殿之上,太后大怒,“照管縣主的宮人何在?”

    幾個宮女,內(nèi)侍跪伏在地瑟瑟發(fā)抖,只等天雷降下,灰飛煙滅。

    “照看不力,將縣主至于險地,交給掖庭,一個都不得輕饒”

    她換過衣衫,從殿內(nèi)跑出,跪在太后面前,抽抽嗒嗒地替宮人求情,“太后娘娘,是阿衡不對,貪玩偷跑出來,還請娘娘饒過他們,娘娘壽辰,可千萬不要動怒”。

    她的一番話打動了太后的心,太后將她扶起,彎下腰,用帕子替她擦拭臉上的淚痕,“好孩子,小小年紀(jì)便懂得寬厚待人”,說完,太后娘娘直起腰身,聲色俱厲,“縣主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一頓板子是逃不過的,都好好長長記性,以后也能好好當(dāng)差”。

    “阿衡,走吧,祖母給阿衡看樣好東西”,太后牽起她的手要走。

    她轉(zhuǎn)身伸著小手指著跪在地上濕漉漉的他,一字一句地說:“太后娘娘,既然有罰那也得有賞呀,是這個大哥哥救了我,娘娘要賞他什么?”

    因著她的一句話,他連升幾級,從灑掃小黃門,一躍成了皇帝近身侍中。

    他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只要縣主隨意說出幾句話,就能要了他的命,不成想?yún)s得了封賞。他跪伏在地,抬眼看她,她隨著太后已走遠(yuǎn),卻回頭,對他粲然一笑。

    封賞又如何,內(nèi)侍終歸是內(nèi)侍,永遠(yuǎn)都擺脫不掉的低賤卑微身份,他又緩緩垂下眼去。

    等到她八歲,依著太后的意愿,她作為蕭氏長女被封為東宮太子妃,尚不諳世事的她穿著厚重繁復(fù)的禮服一步步走進(jìn)了未央宮里。

    **

    “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燕大人,怎么?陛下又有話要說么?又要我靜思己過,還是打算直接廢了我?”她的語調(diào)極其平靜,好像剛才發(fā)瘋的人不是她。

    “陛下只是命臣來看看娘娘”,他溫和回話,聲線卻極冷。

    她眼里含淚,冷冷一笑,轉(zhuǎn)身將長幾上的灰陶花瓶砸在地上,一聲悶響,花瓶碎片撒了滿地,“那我是不是該謝謝陛下?”

    “中宮皇后,宗室貴女,昔承明命,虔恭中饋,溫婉淑德,嫻雅端莊”,這是她冊封詔書上的文字,“如今看來全都是笑話”。

    玲瓏玉璧落地,聲音清脆。

    “八歲入宮做太子妃,十歲做皇后,個個都說我身份尊貴,地位榮耀,可又能怎樣?又有什么意思?誰把我當(dāng)回事了?”

    “整日里只會說子嗣要緊,誰又想過我的處境?!一個人可以生孩子么?”她滿臉是淚,苦笑著問他:“我到底算什么,是不是沒有子嗣我就罪該萬死?是不是不得圣寵我就不配活著?”

    竹簡被揮落在地,嘩啦作響。

    她果真是瘋了,竟這般胡言亂語。

    “請娘娘慎言”,他靜立一旁,冷眼旁觀,任由她瘋她鬧。

    “滾出去!”她像個困獸,掙扎嘶吼,“十二年了,我在這里被關(guān)了十二年了,早就受夠了”。

    她胡亂發(fā)泄一通,又頭抵在墻上無聲流著淚,喃喃自語,“我到底算什么?”不知道是在訴說,還是在發(fā)問。

    不知哭了多久,似乎耗盡了心力,她扶著墻壁緩緩滑坐到了地上,攬著膝蓋,像個木偶一樣發(fā)呆。

    他這才上前,一手扶背,一手探進(jìn)她的腿彎,將人橫抱起。

    她輕盈柔軟,周身浸著寒氣,縮手縮腳蜷在他的胸前,沒有掙扎,任由他抱著,繞過內(nèi)室云母屏風(fēng),被輕輕放在榻上。

    一落下,她便閉起雙眼,翻身朝向里面,眼皮微微顫動,眼角流出的幾行清淚滑落在鴛鴦軟枕上。

    他打濕了布巾,給她擦拭雙腳上的塵土,“娘娘當(dāng)保重鳳體,才好圖謀以后”。

    “圖謀以后?我還有以后么?”聽來心灰意冷。

    “娘娘此言差矣,娘娘還年輕,皇嗣之事著急不來,缺的只是時運(yùn)”,他的聲音依舊冷淡。

    她輕笑,整個身體都在發(fā)抖,驀地她轉(zhuǎn)過身子,伸手抓住他的衣襟,“陛下說我沉悶無趣,不像女人,你說我是女人么?”

    “娘娘當(dāng)然是女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他嘴角含笑,恭敬回復(fù)。

    “那你覺得我美不美?”她雙目含淚,瀲滟多情。

    時間彷佛凝固一般,燭火噼啪一聲輕響。

    中常侍手指輕輕一挑,床帳輕緩垂落,從越來越窄的縫隙里,能夠窺見兩人目不轉(zhuǎn)睛地凝望著彼此,最后在床帳堪堪合上之際,皇后主動靠上了中常侍肩頭。

    他的手指修長溫?zé)?,沿著小腿,腿彎,大腿,滑到了腿心,她一開始是有抗拒的,可當(dāng)他的牙齒一咬住自己柔軟的耳垂,她頓時卸了力,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了,那雙原本推著他胸膛的手也死死攥緊了他的衣襟。

    她腦子暈暈乎乎的,眼睛也慢慢發(fā)直,只模糊得看到自己架在中常侍肩膀上的玉白腳趾蜷緊又張開,張開再蜷緊。

    那一刻,她想自己真的是瘋了。

    翌日清晨酒醒,她雙手按著額頭,頭疼欲裂,這是她頭回喝醉,宿醉的感覺還真是差,殿內(nèi)已經(jīng)收拾整齊,該補(bǔ)的補(bǔ)了,該丟的也都丟了,像回到了往常的日子,卻又不像。

    她捏著鼻子喝了幾碗醒酒湯,坐到了妝奩臺前。

    宮婢給她梳妝打扮,她神思困倦,哈欠連天,怔怔地望著銅鏡里的模糊身影出神。

    不知怎地,想起了昨夜做的那個綺麗的夢,打了個冷顫。她不敢相信自己在夢里竟然跟中常侍這樣那樣。

    中常侍伺候在陛下旁側(cè),除了傳旨,很少踏足椒房殿,做那樣的夢,當(dāng)真荒唐。

    可夢里的場景總是從腦子里閃過,臉上身上一陣一陣的發(fā)燙,一抬眼,她瞥見梳妝鏡中的自己,雙頰艷紅,眼含秋波,整個一副思春少婦模樣。

    為了蓋住心頭遐思,她拿起妝匣里一只玉簪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又從銅鏡里看著嬋娟問:“昨夜,中常侍幾時離開的?”

    嬋娟走上前,接過宮婢手里的玉梳,宮婢自覺退了出去:“也不多會兒,三更差不多,是等娘娘睡下了才走的”。

    她若有所思點(diǎn)點(diǎn)頭:“臨走前,說過什么?”

    “也沒說什么,就說讓我們別打擾娘娘歇息”,說著,又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娘娘,您昨天可嚇?biāo)琅玖?,要知道您喝醉酒是那個樣子,就是打死奴婢也不能讓您喝多了”。

    她全然沒有記憶,回過身看嬋娟,驚詫道:“我發(fā)了很大的脾氣么?”

    “何止呢,您連長樂宮來的人都得罪了”,嬋娟說起當(dāng)時的情景仍是替她捏把冷汗,“幸好中常侍來了,要不然還不知道如何收場呢”。

    她臉色發(fā)白,心里暗道不好。

    她去長樂宮請罪,被宮人攔在門外,說太后傳下話來,身子不適,讓娘娘先回去,這陣子不用過來問安了,她知道這是又把太后得罪了。

    無奈,最后還是建信侯建信侯夫人親自進(jìn)宮,向太后皇帝再三請罪,太后才算給了建信侯和建信侯夫人一個臺階下,說里頭也有皇帝的不是,不該當(dāng)眾不給皇后面子,算是勉強(qiáng)饒過了皇后的不敬之罪。

    建信侯與建信侯夫人請罪之時,她就像做了錯事,害怕被嚴(yán)厲父親責(zé)罰的孩子似的,悄悄地,故作鎮(zhèn)定地躲到了廊柱后。

    等到建信侯鐵青著臉從長樂宮大殿出來,她才無可奈何現(xiàn)身,喊了聲“父親,母親”,建信侯見了皇后,仍余怒未消,也不應(yīng)答,只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建信侯夫人憐愛地上前拍拍她的手,交代了幾句貼心話,讓她過幾日等太后消氣了再來請安,切記稍安勿躁,便快步跟上建信侯出了宮。

    晚間,月如銀盤,把整個宮苑照得雪亮,邊邊角角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近來她總是恍恍惚惚,渾渾沌沌的,這會兒又站在大殿門口,瞧著殿前的桂樹發(fā)愣,秋風(fēng)起,吹落了一樹桂花,金黃色花瓣細(xì)細(xì)碎碎地鋪了一地,像給地面鋪了一層絨毯。

    桃李年華就已經(jīng)獨(dú)守深閨四五載,苦熬了一千多個日夜。

    一年花開又一年花落,花開花落,花草樹木都還有花期,那她呢?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盡頭,她不覺倚門嗟嘆,椒房殿的夜實(shí)在太長了些。

    再見中常侍,是去給太后娘娘問安。

    她斂著裙裾走上臺階,聽到有人輕聲道:“拜見娘娘”,她抬眼望去,是中常侍。他站在殿前廊下,正朝她拱手作揖。

    那個yin靡的夢又浮現(xiàn)在腦海,她匆匆點(diǎn)頭,加快腳步進(jìn)了長樂宮大殿,任憑心底波濤洶涌,她的臉上依舊平靜如水,她當(dāng)真以為那只是個夢。

    太后見了她一頓申斥自然是免不了的,“皇后需自重,一不順心就摔摔打打,即使是平常人家的主母也不會這等無狀,像什么樣子,子民百姓會如何看待皇后,又如何看待皇上,皇家顏面擱在哪里?皇后又如何做后宮做全天下的表率?”

    “妾知錯”

    “知錯?”太后冷笑,眼神淡淡一掃,像看一個無藥可救的廢物,半晌才道:“你且回去罷,多多修心養(yǎng)性,好好反思反思,我這里你先不用來了”。

    大成朝以孝治天下,連陛下挨罵都只有聽訓(xùn)的份兒,她這個擺設(shè)似的皇后更是被罵得抬不起頭,一聲不敢吭,挨了罵,又被太后責(zé)令抄寫先祖圣訓(xùn)。

    訓(xùn)斥完畢,太后揮手讓她退下。

    她垂頭喪氣地出了大殿,他還靜靜站在廊下,只是這回他正把玩著一條絹帕,她狀似無意將目光瞥向他時,他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也看了過來,眼神坦坦蕩蕩,嘴角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

    她當(dāng)下就被定了原處,那是她的帕子,那天用過的,上面繡的是魚戲蓮葉,更要命的是還繡了她的閨名。

    她才驚覺那場風(fēng)花雪月或許根本就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