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們……在干什么？！”站在遠處的雷頓一臉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不由得下意識后退了兩步。

    “他們殺死的那些人，都是已經(jīng)時日無多的重癥患者，或許，是為了幫他們結(jié)束痛苦吧？”伊凡沉聲說道。

    沒一會兒，地上的尸體便由三具增加了八具，柯嵐注意到，那些當(dāng)?shù)厝嗽趯⒅匕Y者殺死之后，都會拔下死者的幾枚牙齒放進口袋，為此，幾具尸體的面部被砸得一片血rou模糊，個別尸體甚至連帶著整個下顎都被鋼管給撬了下來，那些人用混凝土塊將牙床上的牙齒一顆顆地敲下來，再如獲至寶一般地揣進兜里。

    “收藏死者的牙齒，為什么要這么做？這難道是‘病村’的某種習(xí)俗嗎？”柯嵐心中很是納悶，這些被殺死的人，都是輻射病的重癥患者，他們的尸體就是一個高強度的輻射污染源，而尸體上的骨骼和牙齒，其輻射強度更是不亞于那些危險的高純度放射性礦石。

    在舊紀元，就經(jīng)常會發(fā)生一些人為的輻射污染事故：因為工作上的疏忽，一些帶有強放射性的金屬廢料或是原礦石被當(dāng)做普通垃圾送到了垃圾處理廠，被拾荒者當(dāng)成是“寶貝”撿回家中，結(jié)果沒幾天，拾荒者和他的家人就開始出現(xiàn)頭暈、惡心、上吐下瀉的癥狀，緊接著便是貧血和皮膚潰爛……等到意識到不對勁，趕往醫(yī)院的時候，以那個時代的醫(yī)療技術(shù)，已經(jīng)是回天乏術(shù)了。

    而這些病村居民的舉動，簡直和舊紀元拾荒者的“自殺行為”相差無幾，柯嵐實在沒法理解他們的目的，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既然這些人能在“病村”長住，其身體結(jié)構(gòu)肯定也已經(jīng)發(fā)生了難以描述的變異，或許他們和自己一樣，并不懼怕這點輻射呢？

    又或者說，輻射不僅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反而還能成為他們的力量的來源？

    第二種猜測雖然很夸張，但也不是沒有道理，輻射的本質(zhì)就是一種能量，只不過以人類的生理構(gòu)造無法將這種形式的能量納為己用……但，這僅僅是對人類而言。

    像阿爾法星上有很多種土著生物，就偏偏喜歡呆在強輻射的地域，對于它們來說，輻射并不是威脅，而是一種極為寶貴的“養(yǎng)料”，吸收的輻射越多，自身的實力也就越強。

    如果人類的身體變異成了這種模樣的話，那這些人怪異的舉動，也就不難解釋了。

    但細細一想，似乎也不太對，如果是為了獲得放射性物質(zhì)的話，為什么放著完整的骸骨不取，而去舍本逐末地收藏幾枚牙齒？

    難道這真的只是一種習(xí)俗，并不存在實際的意義？

    這時，那些人已經(jīng)將尸體排成了一列，而那個背上長碩大rou瘤、手腳并用的家伙則是緩緩爬到了成列的尸體前，伸出枯槁的手掌，在每一具尸體的頭頂輕輕撫過。

    “這個人，似乎是這群家伙的首領(lǐng)？”柯嵐站在其他礦工的身后，默默地觀察著這一切。

    “同胞們，你們的悲慘生涯至此結(jié)束，你們將不再痛苦，也不再會感到饑餓，這是終點，也是起點……”

    柯嵐微微一怔，這又是演的哪一出？誦讀悼詞么？

    他的聲音就像破了洞的風(fēng)箱一樣嘶啞，又如同兩片生銹的鐵片相互摩擦一般刺耳，但不管這聲音又多么得難聽，柯嵐卻能感受到其中的那份虔誠……這種情感是很難偽造出來的，一個裝神弄鬼的神棍和一名狂熱虔誠的信徒，就算他們念的是同一份禱告詞，聽的人也會產(chǎn)生截然不同的感覺。

    “你們的血rou將會回歸偉大神明的軀體，成為祂身軀的一部分，這是莫大的榮耀……”

    聽到“偉大神明”這四個字從那家伙口中說出來，柯嵐的眼皮不由得猛地一跳，當(dāng)即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兩個身上紋有徽記的“傳教士”之上，但他卻發(fā)現(xiàn)，這兩人竟然也是一臉古怪地盯著這個念念有詞的家伙。

    “偉大神明”，這是異端教派的教眾對于他們所信奉的那個“神”所獨有的稱呼，那很顯然，這個背上長著rou瘤的家伙，應(yīng)該也是異端教派的成員。

    而且，看樣子他至少應(yīng)該是一個“神父”一類的角色。

    “病村”已經(jīng)完全處在異端教派的控制之下了？可要是這樣，為什么那兩個混進礦工隊伍中的“傳教士”沒有對其表明身份呢？

    而且，從這兩人的面部表情來看，似乎他們也不怎么理解當(dāng)?shù)厝说淖龇ā?/br>
    難道異端教派的內(nèi)部也出現(xiàn)分裂？就像舊紀元的基督教一樣，盡管都信仰上帝，但天主教和新教之間卻有著很大的分歧，不僅神職人員的等級制度和稱呼完全不同，就連教義、理念和一些宗教儀式也都有著很大的出入。

    在新教分離出去的早年，雙方之間不僅互不承認，信徒之間還經(jīng)常會發(fā)生流血沖突，爭吵、斗毆甚至是仇殺都屢見不鮮，而不同信仰的國家之間更是爆發(fā)了多次宗教戰(zhàn)爭。直到二十世紀之后，彼此之間的矛盾才逐漸緩和下來。

    那這個病村的“異端教派”和阿爾法星上的“異端教派”，會不會也是這樣的一種關(guān)系？

    他們都信仰著那個“偉大神明”，但又并不把對方視作“自己人”，也正因為這樣，那兩個“傳教士”才會選擇和柯嵐他們一樣的方式，將自己隱藏在礦工隊伍之中？

    柯嵐覺得，自己應(yīng)該距離正確答案十分接近了，就算沒有全對，至少也已經(jīng)猜對了一大部分。

    整個“悼念儀式”差不多持續(xù)了十分鐘，在將最后一句悼詞說完之后，那個背負著碩大rou瘤的“神父”才有些吃力地抬起了頭，看向了柯嵐他們這些新來的人。

    他的面容很是蒼老，臉頰的皮膚下幾乎沒有什么脂肪和肌rou，乍一眼看去就如同一個皮包骨頭的骷髏一般，光禿禿的頭頂上生長著足以令密恐患者抓狂的疥瘡，兩顆渾濁的灰黃色眼珠嵌在深深凹陷的眼眶之內(nèi)，眼眶的邊緣則是像曬干的樹皮一樣，布滿了皸裂的紋路。

    他一點都不像人，反而更像是個鬼——這是柯嵐對這名“神父”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