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場蜻蜓點水，若即若離的試探，黑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病房門口收縮，似乎只是眨眼之間，房間內(nèi)流竄的邪氣盡數(shù)消失，空氣中隱約傳來的腐朽味道也稍縱即逝般淡去，齊沅緊緊蹙著眉向門口看去，只看見一個被黑霧繚繞的高大人影從門邊閃過。

    哪還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道理？

    齊沅冷哼一聲，閃身追到走廊，左右探查一番卻并未再見得半個襲擊者的人影，他被激起的戰(zhàn)意未曾得到滿足，稍微有點不爽，卻并未丟掉理智，明白如果在這個時候擅自追出去太遠，有很大概率會中了獵魂者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思忖片刻便返身回到謝臨父親的病房。

    等待緊急趕來的凈魂師們趕到，負責(zé)事故調(diào)查善后的人員也來到現(xiàn)場的間隙，齊沅并未走動，默默坐在病房的角落。

    謝潤則和他關(guān)于謝臨的談話因為襲擊被迫中斷，眼下也并不是什么重新提起的好時機，禮貌謝過工作人員對自己緊急迎戰(zhàn)并逼退獵魂者的贊賞后，他便垂著睫毛獨自思索起來。

    剛才和突襲的獵魂者交手的時候，在他放出冰柱的一瞬間……對方遲疑了。雖然那可能只邪氣形成的黑霧不過半秒不到的停頓，卻沒能逃過齊沅敏銳的洞察力，也因此，一些疑惑在他心底鋪展開。

    獵魂者為什么要專挑剛剛蘇醒不久，本身不再具備任何戰(zhàn)斗能力的謝潤則下手？

    為什么能夠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被特別警戒著的醫(yī)院最高層？

    以及他最為不解的——獵魂者出現(xiàn)在門口，見到自己后，為什么要猶豫？在確認自己的身份后，他的攻勢明顯下滑了一個等級，最后的攻擊不過也是為了逃脫而表演的虛晃一槍。

    齊沅揉了揉后頸，下意識抿緊唇瓣。以精神和rou身滋養(yǎng)魘境、同時能對它收放自如的獵魂者的實力，不該會對自己這樣區(qū)區(qū)一個高階凈魂師產(chǎn)生這么大的畏懼才對。

    除非……他有什么不能夠在這里和自己交手的理由。

    這樣的疑惑直到他在接受完一堆審訊，回到宿舍上床休息后也遲遲未能得到合理的解釋。

    明天也許應(yīng)該再去找羅蘭談?wù)?，他想?/br>
    在休息日的夜晚，齊沅一直有上網(wǎng)的習(xí)慣。

    倒也并不完全是為了瀏覽信息、搜集情報，他本身也是個樂于通過網(wǎng)上沖浪來消遣的人——何況這兩天的煩心事不少，拋開早上遭遇的突然襲擊不談，回到現(xiàn)實世界后，謝臨再一次的人間蒸發(fā)，了無音訊也令他異常心煩意亂，輾轉(zhuǎn)反側(cè)都無法順利入眠，索性在內(nèi)網(wǎng)四處瀏覽器帖子。

    他半瞇著眼睛，陷在蓬松柔軟的靠枕里，在虛擬屏上漫無目的地點點按按的時候，一個名為“關(guān)于謝家父子事件的一些疑惑與探討”的帖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齊沅幾乎沒有猶豫就點開了那個鏈接。

    【家人們，我看了他們魘境直播記錄的全部的錄像，總覺得有個隱隱約約的違和感……好像當時魘主和他們展示14年前的場景的時候，那個片段里，有什么事情讓我很在意，我又想不起來……有和我一個感覺的朋友嗎？】

    【不小心看到點進來說一句，沒有惡意，但是很多時候這種“我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天大秘密”的感覺都是中二病類似的錯覺，又名只有你覺得系列。】

    【樓主?。。∥乙灿羞@樣的感覺??！像是看到了什么和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不太一樣的事情，因此覺得不對勁，但是卻怎么也說不上來是哪里出了問題?！?/br>
    【都過去那么久了，說句不好聽的這個事件的親歷者都死的差不多了，哪來的那么多扣細節(jié)的？要我說到給謝臨他爹洗清冤屈就可以不用再討論了，至于嗎一天天的】

    【14年前到底怎么樣根本就不重要好嗎？反正他們當時名氣再大，都是那個魘主的手下敗將而已，輕敵也好，作戰(zhàn)方針錯誤也罷，都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br>
    【贊同，好在謝臨比他爸當年表現(xiàn)的優(yōu)秀很多，只能說一句不愧是謝家的血脈，而且齊沅和他配合的也很好，這次最后能成功破魘基本也全靠齊沅沒有判斷失誤過?！?/br>
    【人家樓主理性探討也能炸出這么多噴子，都是什么心理啊？如果最后扒出來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們是不是要滾回來給樓主磕一個謝罪??？神經(jīng)！】

    【已經(jīng)是14年前的事情了，當時被公開的只有一段錄音，那場事故除了疑似腦死亡的謝潤則和重傷修養(yǎng)好幾年的的蔣老師都沒有生還者，哪還有什么值得追究的事情呢？】

    齊沅的瞳孔劇烈震顫了一下。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一個一直以來幾乎致命的邏輯漏洞。

    有些當局者迷似的，在上一個魘境牽扯糾纏的種種事件里，他好像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一個人的存在。

    那個和謝臨父親一同在這場災(zāi)難級的破魘事故中幸存下來的，如今成了圈內(nèi)幾乎家喻戶曉的頂級凈魂師的，他一直很敬重的前輩。

    他曾經(jīng)親口和自己訴說過最終那場決戰(zhàn)的慘烈，感嘆他們最終不幸的失敗，告訴自己他在那場戰(zhàn)斗中失去了一支手臂和一只眼。

    齊沅的手指間沁出些微的汗，晚風(fēng)帶著寒意從半掩著的窗欞間透進來，輕而易舉地奪走了他手掌殘留的溫度，他抖著手點開那段帖子里附帶的直播錄屏，往被子里縮了縮，開始感覺到冷。

    那個人不在場。

    在姚金希所復(fù)刻的的，14年前的最終大戰(zhàn)之中，謝潤則身邊出現(xiàn)了很多和他并肩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的同伴，卻唯獨沒有比那個他年輕許多歲的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