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還是他兩今早親自釣的呢。

    不知為何, 李旦忽然就沒那?么害怕了, 天?大地大, 沒有填飽肚子大。如果下一頓注定要在牢里挨餓, 那?這最后一頓何不對自己好點呢？

    就這樣, 李旦將?傳旨內(nèi)侍撇在一邊兒, 和阿弟兩人大快朵頤, 席間還叫來臣上了一壺壯膽酒。

    一杯下肚, 砸吧砸吧嘴，忍不住對阿弟道：

    “馬記酒坊的醉春風(fēng), 越喝越有味兒，來年你為阿兄掃墓的時候，旁的可以不帶，這個一定要帶上?！?/br>
    傳旨內(nèi)侍原本在靈山寺找不到太子的時候，五內(nèi)俱焚，急的差點兒當(dāng)場出?家。

    可這會兒是徹底不急了。

    連陛下在福王殿下跟前都急不起來，他一個內(nèi)侍算老?幾?吶？站在邊兒上眼觀鼻鼻觀心?，睡著了似的。

    秋東在來臣的伺候下漱口?凈手，懶懶的瞧了兩頰酡紅的李旦一眼，輕飄飄道：

    “不至于。雖然吾覺得自個兒會長命百歲，肯定要走在你們后頭，將?來給你們掃墓是一定的，但真不至于明年就給你上墳?！?/br>
    李旦噗嗤一下笑出?個大鼻涕泡來。

    “阿弟你還挺風(fēng)趣的！”

    宮里的韋團(tuán)兒可一點都不覺得福王哪里風(fēng)趣！

    自打傳旨內(nèi)侍離開，她就跪在這里，至今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三個時辰！

    這三個時辰內(nèi)，水米未進(jìn)，連地方都沒敢挪一下。

    一開始她心?里還挺有自信，隨著時間流逝，整個大殿靜的可怕，她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跪在這里以一個以往從?未嘗試過的角度去觀察四周，陛下竟是那?般的威嚴(yán)，上官婉兒竟懂的如此多，陛下但有所問，她都能在第一時間回答。

    沐封姑姑在殿內(nèi)走動時，腳下竟能不發(fā)出?丁點聲響，就連打扇的宮娥，也雙眼有神，絕不會似她值守時那?般發(fā)呆亦或者偷懶。

    她感覺雙腿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眼前一片霧蒙蒙的看不清東西?。

    期間，陛下令御膳房傳膳，留上官婉兒一同用膳。

    膳食的香味勾的她直咽口?水，她只能盡力用其他事情轉(zhuǎn)移注意力，不知不覺便被上官婉兒用膳的儀態(tài)看呆了。

    這時她才?想起，上官婉兒不僅是掖庭宮出?來的女官，她祖父是高宗陛下時期的名臣，幼承庭訓(xùn)，一舉一動都帶著說不出?的優(yōu)雅，好似骨子里帶出?的高貴，即便在掖庭磋磨多年也不曾磨滅，是她怎么都學(xué)不來的好看。

    “吾好似并不特殊吶？那?陛下為何會對吾另眼相看？”

    直到此刻，韋團(tuán)兒才?終于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可還沒等她想出?答案，福王和太子終于進(jìn)宮，來給陛下請安啦。

    更準(zhǔn)確的說，只有秋東一人是來請安的，太子嘛，他是應(yīng)詔來自辯的。

    雖然至今為止，他本人還不知道他究竟犯了何事。

    秋東請完安，自個兒找了個位置落座。

    太子作為嫌疑人，沒坐的資格，站著聽上官婉兒將?事情詳細(xì)描述了一遍，越聽眼睛睜的越大，末了，忽然福至心?靈，問了一句：

    “劉氏和竇氏，也是被您以這種荒謬的理由帶走的？”

    皇帝只說：

    “這不是你該問的。”

    那?甚么是他該問的？

    李旦便知道答案了，他也懶得看跪在地上已經(jīng)?快要支撐不住的韋團(tuán)兒究竟是那?哪般模樣人，也懶得問對方為何如此針對自個兒。

    在李旦心?里，這一切都是皇帝陛下指使的，甚么韋團(tuán)兒柳團(tuán)兒，不過是阿娘的工具罷了。

    但讓他想不明白?的是：

    “您明明有千百種法子整治吾，為何偏要選擇如此荒謬的玩意兒來侮辱吾？”

    李旦當(dāng)真覺得有被侮辱到。

    他也干脆不站著了，一屁股坐到阿弟旁邊。

    秋東默默給他倒了杯茶。

    李旦一飲而盡，這才?壓下心?中的憤怒，轉(zhuǎn)頭問秋東：

    “當(dāng)年阿耶病重，我們用了能想到的所有法子，御醫(yī)，和尚，道士，吐蕃薩滿，苗族蠱師，突厥巫師，杏林大家，坊間名士，甚至連嶺南那?些跳大神的都沒放過，最終阿耶的病情還是越來越重，當(dāng)時阿娘說了甚么？”

    秋東看了面無表情的皇帝一眼，又看看眼底快要噴火的李旦，語帶懷念道：

    “阿娘憤怒的叫人將?那?些人全都趕出?宮去，還告誡我們，求佛不如求己，若漫天?神佛真的有靈，便該聽到我們的祈求，叫阿耶的病情早日好轉(zhuǎn)。

    當(dāng)時有個巫師聽到阿娘的話，認(rèn)為阿娘對他們的天?神不敬，當(dāng)即詛咒阿娘一生不得所愿，言說阿娘會遭到上天?的報應(yīng)。

    阿娘卻說對方乃一派胡言，若巫師真能通靈，詛咒真能生效，在她幼時，武元慶與武元爽兄弟便該早早死無全尸，何須等到今時今日？”

    李旦眼神悲傷的看向皇帝，沒說話。

    連上官婉兒也頗為震驚。

    當(dāng)然最震驚的要數(shù)韋團(tuán)兒，她不明白?陛下真不信的話，為何會發(fā)那?般大火，甚至一度想秘密處死劉氏和竇氏。

    對此，皇帝并未解釋說韋團(tuán)兒的一切行為并非出?自她授意，只簡單道：

    “膈應(yīng)人?！?/br>
    究竟是誰膈應(yīng)人，那?就見仁見智嘍。

    反正在秋東想來，這種事吧，就跟你好端端的出?門飲酒，店家給你上了一杯馬尿叫你品嘗一般，雖然死不了人，但膈應(yīng)人。

    但他也知道，這絕對不是阿娘的心?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