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罐兒茶葉幾兩幾錢，上手一掂就知道！”

    行，算你狠。

    事實(shí)上陶今是個非常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人?，她不會把所有事情都放心的推給秋東，臨走前還和村長仔細(xì)交接過。

    原本，秋東只需要夜里在學(xué)?校巡邏，確定沒人?去學(xué)?校偷炭，偷火爐，偷學(xué)?生們的桌椅就行了。

    陶今和村長則負(fù)責(zé)整個村子的安全，需在晚上八點(diǎn)前，將?整個村子巡邏一遍，確認(rèn)所有村民都在家。

    今夜，這事就成了秋東和村長兩人?的。

    村長脖子上掛著手電，手里拎著安全棍，軍大衣下面鼓鼓囊囊不知道穿了啥，整個人?走起路來跟會移動的皮球一樣。

    看秋東羽絨服下面只套了毛衣毛褲，笑瞇瞇的夸了一句：

    “年?輕人?就是火力壯！”

    他和村長一人?負(fù)責(zé)東邊兒，一人?負(fù)責(zé)西?邊兒。每到一戶，就敲門問問——人?都在不在家？要是在，就在相應(yīng)的戶主?后面打個對號。

    要是有人?不在，就要問清楚原因，記錄在案，并?依情況看是否需要動員村民去尋人?。

    這么做的原因，其實(shí)是幾年?前有人?外出放羊，等到了傍晚，一家人?從地?頭回家，遲遲等不到放羊的人?歸家吃晚飯。

    全村打著手電筒去山上找人?，可黑燈瞎火的，能找著個啥？一直到第二天太陽出來，村民才被?懸崖底咩咩叫的小羊吸引了注意，發(fā)現(xiàn)他的尸體。

    該是他放羊途中，有小羊不小心掉進(jìn)懸崖摔斷了腿無法行動，他想下去把小羊背上來，結(jié)果失足摔死。

    自那之后，陶今便和村長商量，每晚都得挨家挨戶問一遍才能安心。

    幾年?下來，這一舉動，真為村民辦了不少大事兒。

    救過被?父母拋棄，想趁半夜去后山跳崖尋死的孩子。救過來這邊采風(fēng)，迷路的大學(xué)?生。救過被?兒女拋棄，想趁月色去后山尋死的老人?。

    所以別管多累，陶今依然選擇每天花兩小時，各家各戶親自走一遭。

    秋東合上筆，手電筒在夜色中發(fā)出明亮的光，這是最后一家，他對屋里的人?擺擺手：

    “早點(diǎn)睡吧，明兒一早還得上學(xué)?吶！”

    屋里李招娣的腳往出邁了一步，又遲疑的退回去。

    秋東眼神好，見李招娣臉上的神色十?分糾結(jié)。溫聲問：

    “是有什么為難的事不好對老師說嗎？要不然和方老師或者陶支書說也是一樣的?！?/br>
    李招娣終于套上厚厚的棉衣，踩著棉靴，縮著脖子跑出來，小聲對秋東說：

    “周老師，我姨姥爺帶著我表姨，半小時前出門了，我有點(diǎn)擔(dān)心她?！?/br>
    秋東對村子里復(fù)雜的親緣關(guān)系，只有淺薄的了解。就是陶今在這邊工作好幾年?，也不敢說完全能擺弄清楚明白。

    因?yàn)槿宕蟛糠秩?都姓李的原因，再加上從一開始的近親通婚，到后來寡婦帶著女兒嫁給亡夫親兄弟，親叔叔的。亦或者小媳婦兒年?紀(jì)輕輕守寡，在宗族的主?持下同意讓她小叔子兼祧兩房的。

    還有外地?寡婦嫁來本村，丈夫死后把前婆婆接來這邊照顧，結(jié)果前婆婆和后公公成了一家的。

    兩家直接換親的，祖上姑姑侄女先后給同一個人?做填房的，祖上舅舅娶外甥女的。

    零零總總下來，關(guān)系里套關(guān)系，認(rèn)真算的話?，村里老人?都得扳著手指頭數(shù)一陣子。

    因此?，秋東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李招娣說的表姨，究竟是哪一個。

    李招娣輕輕指了她家斜對門兒，低聲說：

    “我姨姥爺想給我表舅娶媳婦兒，但是人?家要兩萬三的彩禮，我姨姥爺就想把我表姨嫁到隔壁村，給我表舅換彩禮。”

    秋東心里罵了一聲。

    這人?他還真知道，李招娣這位姨姥爺，正?是前段日?子背地?里和人?嚼舌根，想給他家那個三十?八歲，身高一米五的懶漢兒子，娶方老師做媳婦兒，被?秋東當(dāng)?場輸出，最后雙方不歡而散那位。

    原以為他能消停一陣子，結(jié)果是把主?意打到親女兒身上啦？

    方才他去那邊巡邏，他家老太太還說家里人?都全乎著吶。

    原本這也不算多出格，誰都有臨時想出門的時候，只要家里人?知道他們的去向，心里有數(shù)。為了避免麻煩，在陶今詢問的時候說一聲人?都在，雙方都能理解。

    可有了換彩禮的前提，就不得不讓人?多想幾分。

    秋東略有些遲疑的問了一句：

    “老師沒記錯的話?，你表姨今年?才十?五歲吧？”

    李招娣利落的說：

    “十?五歲生日?剛過三個月，我姨姥爺說，在咱村兒里只論虛歲，我表姨今年?虛歲十?八。他都找人?打聽過啦，十?八訂婚，過兩年?二十?結(jié)婚，警察來了也管不著！”

    好家伙，還知道打聽法定結(jié)婚年?齡吶，老頭子也不傻嘛！

    就是沒打聽一下，人?戶口本和身份證只認(rèn)實(shí)際年?齡，可不管他到底給女兒虛了幾歲！想把十?五歲的女兒拿去換彩禮，得虧他想得出來！

    秋東直接打著手電筒往斜對門去。

    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都得確定李忠娣大晚上的，究竟是不是在家里。

    李招娣一瞧，連忙對里屋的奶奶喊了一聲，順手扯了門口的圍巾繞在脖子上，跟著跑了出來。

    “周老師，您別沖動，我姨姥爺可不講理啦！”

    不講理？

    秋東冷笑一聲，耍橫，還有人?能橫的過他周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