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別說了?！便迥副е鴮O子。

    哇地一下，小孩子哭了，沐母見孫子哭了，趕緊去哄著孫子。

    沐三嫂伸手去接沐珍手里的rou，沐珍沒松手。

    “怎么著，這rou不是送給家里的嗎？”沐三嫂問。

    “我是想著小妹難得回來，做點rou給她吃的?！便逭渌墒至?。

    “給她吃干嘛，給你侄子吃。”沐三嫂道，“這rou做好了，不還是你爸媽，你弟弟，你侄子吃的多啊。”

    沐珍無奈，她就只能先行回去。走在路上的時候，沐珍想想又覺得不大行，她去給二妹打電話。二妹跟小妹之前在同一個鄉(xiāng)下當(dāng)知青，二妹應(yīng)該知道小妹在什么學(xué)校。

    正好村子里有電話，沐珍能直接打電話去村里。

    這一折騰，等沐雨來接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

    “南城大學(xué)，小妹沒有跟你們說嗎？”沐雨疑惑，“她還考了我們這邊的縣狀元，成績特別好的。”

    “縣狀元？”沐珍是真不知道這一件事情，小妹沒有特意打電話跟她說這一件事情。沐珍只當(dāng)小妹考上一所普通的大學(xué)，卻沒有想到小妹考上他們省份最好的大學(xué)。

    “對?！便逵甑溃拔以缇椭浪煽兒?，沒有想到她能考得這么好?！?/br>
    當(dāng)沐雨得知沐晴的成績之后，她特別羨慕，特別嫉妒……可那也沒有用，小妹說過幫助她復(fù)習(xí)，她自己不肯，說是要安心待產(chǎn)，不去參加高考。沐雨很多年都沒有碰觸課本了，她怕自己沒有那么厲害，還沒有報名參加高考，她就已經(jīng)心生膽怯。

    “小妹不是回去了嗎？大姐你還不知道？”沐雨問，“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沒什么，就是家里沒有多余的空房間，小妹拎著行李就去學(xué)校了?！便逭涞?，“你也知道咱們爸媽那性子，小妹那么一走，爸媽不管的。我就想著去學(xué)校找找她，她好不容易回城了，我這個當(dāng)jiejie的總得去看看她?！?/br>
    沐珍比沐晴大了差不多十歲，她是選擇嫁人，這才沒有下鄉(xiāng)。到了她二妹的時候，爸媽沒有讓出工作，就是讓二妹下鄉(xiāng)。等到小妹的時候，爸媽為了讓三弟娶媳婦，媽把工作讓給三弟妹的弟弟。

    沐晴去了南城大學(xué)，好在輔導(dǎo)員還在學(xué)校。沐晴在輔導(dǎo)員的安排下先去宿舍，四人間的宿舍，空間不算大。上面床鋪，下面書桌。這樣的住宿條件在這個年代算是非常不錯的了，宿舍樓前還種了一排樹，旁邊就是籃球場。

    南城大學(xué)是這個省份最好的大學(xué)，這個大學(xué)的物理專業(yè)特別厲害。沐晴考上的就是物理專業(yè)，她想著要建設(shè)國家，國家在物理航天方面還很薄弱，沐晴要努力。

    沐晴前世就是物理專業(yè)的，還讀了研究生。她今生再繼續(xù)學(xué)習(xí)物理，那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宿舍里就是沐晴一個人提前到學(xué)校，其他人還沒有到。沐晴簡單收拾一下東西，還得買一下鋪蓋臉盆的。

    有了沐雨的提醒，沐珍很快就來到南城大學(xué)，還碰到了剛剛從宿舍出來去找吃的沐晴。

    “小妹?！便逭溱s緊走上前去，“你還真在這里。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媽的脾氣，他們就是重視三弟。再說了，你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回城，還考上這么好的大學(xué)，就別跟他們計較了?！?/br>
    沐珍在來的路上就在想怎么說這一件事情，其實說來說去就是那么一回事情，父母重男輕女，就想著三弟。

    “你二姐還在鄉(xiāng)下，都沒能回來，你好多了?！便逭涞?。

    “這是我通過我自己的努力考回城的，不是他們拉我一把，讓我回城的。”沐晴皺起眉頭，她不喜歡聽沐珍說這些話。

    沐珍比沐雨大四五歲，也算是獨得父母的喜歡幾年。沐珍又嫁在離家不遠處，還就在同一個街區(qū)，沐珍和沐父、沐母的感情比較好，她自然是為父母說話。

    “回城了就好?！便逭涞?，“我買了rou，讓爸媽給你炒rou吃，跟我一起回去?！?/br>
    “不，我不回去！”沐晴甩開沐珍的手，沐珍伸手還要拽著沐晴，這讓沐晴很難受，“我說了我不去，你聽不懂人話嗎？他們才是一家人，我一個女的，跟他們哪里是一家人。我是遲早要潑出去的水，你告訴他們，讓他們放心，我是回城了，但我以后絕對不花他們的一分一厘。”

    這些年來，沐母給沐晴寄東西的次數(shù)非常少，兩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沐晴在鄉(xiāng)下還得學(xué)著自己認識草藥，感冒的時候就自己給自己熬中草藥喝，那些中草藥還是她自己山上拔的。

    沐晴寫信要東西，也就寫了兩次信，但是沐家人給她寄的東西很少，甚至還在信里說她不能吃苦，說她得習(xí)慣，她已經(jīng)長大了，得自己去工作，工作沒有不辛苦的。

    “為了一個房間，你就要這樣對待爸媽嗎？”沐珍問，“侄子還小，他……

    “那是一個房間的事情嗎？那是他們把我心狠狠地踩在腳底下。”沐晴道，“別說侄子不侄子的，我馬上就要開學(xué)了。就算他們不讓侄子讓出房間，他們把儲物間稍微整理一下，搭幾塊木板給我躺幾天，不行嗎？”

    說白了，是沐母他們根本就沒有把沐晴放在眼里，他們就覺得一個女孩子不重要，稍微糊弄一下就糊弄過去了。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現(xiàn)在怎么跟一個刺猬一樣？”沐珍不明白。

    “你們?nèi)ムl(xiāng)下種地干活，別說一年，就去一個月，你們可以嗎？”沐晴道，“別說你們有單位，你們不需要去鄉(xiāng)下。少在我面前假惺惺地說這些話，我說那個女人假懷孕的事情，你還不信我，說沒有人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第003章 落荒而逃

    “這一件事情都過去了，弟妹也生了孩子了?！便逭涞?。

    “別跟我說這些事情?！便迩鐡]手，表情冷漠，“大家遠離彼此，眼不見，心不煩。他們也不用覺得我一個女的，還要回去爭搶什么。”

    “還是回去吃一頓飯，估計這一會兒，爸媽正等著你回去呢。”沐珍道。

    “不可能的。”沐晴嗤笑，“他們會早早吃飯，還會說，活該我沒有飯吃，誰讓我自己跑出來?！?/br>
    沐晴下鄉(xiāng)之前又不是沒有干過這樣的事情，她想著父母會想明白，可是父母想的就是讓她哥哥早點結(jié)婚，而不是想著不讓小女兒下鄉(xiāng)。

    “別來跟我說這些?！便迩绲溃斑€是說你們想著攪和得我不能讀書？”

    “不，不是?！便逭溥B忙道，“我真沒有這個意思?！?/br>
    “你看看周邊，多少人看著！”沐晴聲音銳利而冰冷，“還不讓開嗎？”

    沐珍感覺到了幾絲寒意，她沒有在小妹的臉上看到笑容，只看到無盡的冰冷。沐珍再看看周圍的那些人，只能移開腳步，讓沐晴走。

    落荒而逃，這就是沐珍的真實感受，她以為她是大姐，小妹應(yīng)該會給她幾分薄面，誰成想小妹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這個時候，學(xué)校還是有學(xué)生的，之前是推薦上學(xué)，工農(nóng)兵大學(xué)，那些學(xué)生早就已經(jīng)開學(xué)。有人在宿舍門前瞧見沐珍和沐晴的吵鬧，他們還多看幾眼，還有人想著要不要去告訴老師，一個剛剛考上大學(xué)的人就不孝順父母，這個人思想品德有問題，就不該讓這個人繼續(xù)上他們的學(xué)校。

    有一個人還真就跑去教務(wù)處說了，教務(wù)處的老師沒有管，只說，“這是別人的家務(wù)事，又不犯法。”

    特殊年代遺留下來不少問題，動不動就舉報、大字報這一類的舊風(fēng)氣得扭轉(zhuǎn)過來，而不是在這個時候還去折騰這個。多少大學(xué)教授也是剛剛平反沒有多久的，那些人以前就是被人舉報的，還有被學(xué)生舉報的，被同事舉報的……

    “老師……”

    “下班時間到了。”教務(wù)處的工作人員道，在他起身的時候還道，“時代變了，你們的這些思想還是得有所轉(zhuǎn)變，別成天想那些有的沒有的?！?/br>
    說難聽一點，這些被推薦來上學(xué)的人，有很多人本身就沒有多聰明，學(xué)習(xí)成績是一塌糊涂的。但是學(xué)校老師為了不讓這些學(xué)生鬧幺蛾子，也不讓學(xué)生舉報老師，老師也是盡力出一些簡單的題目。學(xué)生的水平參差不齊，有的人是真的太差了，撈都不好撈的。

    反正那些學(xué)生不看試卷，老師基本都是能讓他們過就讓他們過。

    當(dāng)沐珍再回去沐家的時候，沐家人早已經(jīng)坐上餐桌，都吃得差不多了。

    “……”沐珍腦中浮現(xiàn)沐晴說的話，這些人果然沒有等沐晴。別說沐晴，他們也沒有等沐珍。

    “兩個孩子在，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餓了就先讓他們吃?！便迥盖埔娿逭?，解釋，“你爸你弟弟也是辛苦一天了。小晴呢？她回來了嗎？”

    沐母一看到大女兒，她就知道要說什么，那一斤rou到底是大女兒買來的。其實沐母問了一句她丈夫，她兒媳婦就在那邊說孩子都嚷嚷著要吃了，他們還要等一個不知道回不回來的人，那是等人嗎？那就是虐待自己。

    沐三嫂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等沐晴，她跟沐晴不對付，沐家人都知道。

    “沒有，她不跟不回來?！便逭淇粗雷由系娘埐?，幾乎都光盤了。

    “吃了嗎？沒吃的話，我去給你煮面條?！便迥腹室獾溃拔以疽蚕胫o你小妹煮面條的……唉……”

    沐珍見親媽滿面愁容，她心情也不是很好。

    “不用煮了，我還得回去。”沐珍道，“媽，我就是過來告訴您一聲，小妹已經(jīng)去學(xué)校，住進學(xué)校宿舍了，你們就不用擔(dān)心她沒有地方去。她就在南城大學(xué)，離我們這邊很近，隔著一條街而已。”

    沐珍張張嘴，她本來想說沐晴考了縣狀元，但她終究沒有說出這一點。沐珍只覺得沐晴一下子變得太過強勢了，一點都沒有小時候的可愛，小時候的沐晴軟軟糯糯的，哪里會這么歇斯底里呢。

    現(xiàn)在的沐晴就好像是一下子攀上高枝，變得很厲害了，沐晴就不把他們這些人放在眼里。

    “珍珍啊?！便迥竾@氣，“你小妹……唉……當(dāng)初，你爸不讓出工作，那還不是因為你爸是家里的頂梁柱嗎？媽的工作都沒了，總不能你爸的工作也沒了吧?！?/br>
    沐母把沐珍拉到旁邊，她要跟大女兒說幾句話。沐母不覺得自己當(dāng)年做錯了，他們夫妻就一個兒子，兒子要娶老婆，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沐母不是沒有想過把工作讓給小女兒，可是未來兒媳婦說她懷孕了，要是自家不把工作讓出去，未來兒媳婦就要說沐耀宗耍流氓的，這在當(dāng)時是大罪。

    “你也不是不知道當(dāng)時的情況，總不能讓你弟媳婦的娘家人去告你弟弟，讓你的弟弟去坐牢?！便迥傅溃拔腋惆之?dāng)初還說了，這份工作就是相當(dāng)于彩禮錢了，我們家沒有另外再出彩禮?！?/br>
    沐母跟沐珍說了好多話，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自己沒有錯，丈夫也沒有錯，是沐晴太過斤斤計較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必要計較得這么清楚嗎？

    “再說了，你小妹都已經(jīng)回城了，她怎么還惦記這些過去的事情?！便迥傅?，“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唄。真的是，她一來就鬧成這個樣子，這讓別人怎么看？別人都在看笑話呢?！?/br>
    “媽，我回頭再勸勸小妹?！便逭湟娪H媽這般為難的模樣，她覺得自己是剛為親媽考慮一下。

    作為大姐，沐珍認為自己應(yīng)該多做一些事情。

    正當(dāng)沐珍準備回去的時候，沐三嫂拿著兩個饅頭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饅頭里面還夾著一個煎蛋。

    “大姐，你拿著吃?！便迦┑?。

    “不用，留著給孩子吃。”沐珍道。

    “他們吃了你買的rou，吃飽了，你拿著吧?！便迦┌佯z頭塞在沐珍的手里。

    沐珍見沐三嫂離去的身影，她就覺得弟媳婦還是可以的，小妹怎么就不能多體諒體諒家里的難處呢。

    當(dāng)沐珍回去婆家，婆家人早已經(jīng)吃完飯了。沐珍的婆婆方母瞧見沐珍，神色不是很好，方母只覺得沐珍去忙那些亂七八糟的時候，沐珍都沒有早點回來。

    沐珍的小姑子又帶著孩子過來了，這些人都已經(jīng)吃飽了，都沒有給沐珍留下一點吃的。

    沐珍去廚房，她沒有看到吃的，忍不住道，“怎么一點東西都沒有了？”

    “你不是去你娘家了嗎？”沐珍的小姑子方愛萍聽到了沐珍的話，“都說你還拎著一塊rou過去呢?！?/br>
    方愛萍心想那一塊rou要是放在自家，大家也能多吃一點。沐珍竟然還拿著rou去娘家，她是不是恨不得把婆家所有的好東西都搬空？

    “我花我賺的錢，我買的rou?！便逭涞?，“我小妹回來，送一塊rou過去，怎么了？”

    “你都出嫁了，還好意思總是從婆家拿……”

    “你呢，你三天兩頭帶著你的孩子來娘家。是，你沒有從婆家拿東西補貼娘家，你是從娘家拿東西補貼給你自己，補貼給你的孩子！”沐珍心里本來就有火氣，小妹回來，本來是一件喜事，結(jié)果事情變成那個凄慘的模樣。自己回來，還遇見小姑子拖家?guī)Э诘膩怼?/br>
    小姑子的丈夫沒有了，還留下三個孩子。

    是，小姑子是比較辛苦，但是小姑子又不是沒有工作，沒有賺錢。小姑子成天花枝招展的，化妝，穿新裙子，但凡她把錢多花一點在孩子的身上，孩子也不至于總是餓著肚子來這里。

    “那是我爸媽的東西，又不是你的東西。”方愛萍道，“我來我自己家，還用跟你說嗎？”

    方愛萍覺得沐珍太過分了，“你不過就是欺負我沒有了男人，我是一個寡婦，你就欺負我！”

    “我欺負你？你和你的孩子每次過來就跟蝗蟲過境一樣，什么好東西都被你們扒拉吃完了?！便逭涞?，“都沒有給我留一口好吃的?！?/br>
    “你都帶著rou去你娘家了，你還要在婆家吃嗎？”方愛萍道。

    “沐珍，你別太過分了！”方母連名帶姓地叫沐珍，她顯然對沐珍很不滿意，“愛萍也是日子不好過，這才過來，讓我們幫幫忙。又不是花你的錢，你……”

    “我每個月的工資可是還有上交給你們一部分，我男人也是。”沐珍道，“怎么就不是花我的錢了？”

    沐珍的丈夫趕緊把沐珍拉去房間，讓沐珍別繼續(xù)說下去了。沐珍的丈夫叫方愛軍，他認為meimei婚姻不幸，自己這個當(dāng)哥哥的多少幫助一點，這又沒有什么。

    “別說了。”方愛軍道，“一點東西而已，你沒有吃飯嗎？我去給你拿兩塊桃酥?！?/br>
    這一會兒，物理系的輔導(dǎo)員王老師過來找沐晴，主要是有人跑過去告沐晴的狀，王老師這些老師也知道動不動舉報是舊風(fēng)氣。但他們這些當(dāng)老師的好歹也得了解一下學(xué)生是什么情況，學(xué)生是不是有難處。

    “未來嫂子假懷孕，讓我媽把工作讓給她弟弟，他們還巴不得我早早下鄉(xiāng)，把我趕去鄉(xiāng)下?！便迩缱屳o導(dǎo)員進宿舍，宿舍的門還開著。沐晴沒有打算隱瞞這些事情，她也不覺得這些事情是自己的丑聞，“要是沒有我二姐，估計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