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安尋深吸一口氣,他抬頭環(huán)顧四周,表情又一次僵住了。 這里……是星洲? 自己居然不在自由聯(lián)邦,也不在熾紅帝國,而是回到了故鄉(xiāng)星洲的那個家? 自己是怎么回來的? 安尋困惑而懷念地打量著臥室里的一切,目光在掠過床頭的鏡子時,陡然一頓。 此時鏡中倒映出的人,并不是二十三歲的青年,而是一位氣質(zhì)干凈的俊美少年。對方白膚藍發(fā),容貌俊秀精致,水藍色的眼珠像是剔透的琉璃球,帶著一絲涼意,但若細瞧,就能看出少年的目光并不冰冷涼薄,反而有些青澀和溫軟。 這是……十八歲時的自己。 安尋茫然地望著鏡中的倒影,看到鏡中的少年也滿臉迷茫,對方薄而靈秀的眼皮微微發(fā)顫,珍珠般的牙齒下意識咬住軟嫩光潤的唇瓣,完全是一位不知所措的脆弱小美人。 見不得自己這樣楚楚可憐的情態(tài),安尋連忙繃住臉,表情一凌。 鏡中的少年很快也肅正了神色,眸光冰涼,氣質(zhì)清冷,宛如清透的湖面覆上了一層鋒銳的冰殼,有種骨子里遮掩不住的硬脆和冷勁兒。 這才是自己見慣了的樣子。 他離開星洲五年,其中三年是在熾紅帝國度過的,在那個錦衣玉食的華美牢籠中,他日常就以這樣的冷漠面貌示人。 那里人人都當他性格冷漠,不近人情,卻不知,他原本并不是那樣的人。 至少在十八歲時,還未融入正常的人類社會之前,他僅僅是一個性情溫和內(nèi)斂,對外界充滿好奇和想象的天真少年罷了。 鏡中的少年慢慢柔和了眉眼,安尋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年輕臉龐,輕輕嘆了口氣。 他伸手按倒鏡子,起身從床上下來。 大災(zāi)變之后,星洲一直與世隔絕,別說外界社會的高科技了,這里甚至都沒通電,還沿用著大災(zāi)變時代流傳下的老物件。按照記憶,安尋很快在床腳找到了靠精神力驅(qū)動的熒石燈,這東西在外界早就被淘汰了,如今只有星洲這種特殊地域,還將它當做日用的照明工具。 點亮熒石燈,安尋在室內(nèi)走了一圈,最后從書架最底層的一個暗格里,取出了一個木匣子。 他將木匣擺放到書桌上,自己也坐到桌前,心情復雜。 隨著對周圍環(huán)境的熟悉和適應(yīng),安尋已經(jīng)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確回到了十八歲。 換句話說就是:他重生了。 雖然胸口沒有傷痕,但安尋能感覺到,自己胸膛內(nèi)仍殘存著被刀刃剖開的銳痛;他的確已經(jīng)死了,死在了五年后,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然回到了五年前——此時自己還未離開星洲,還未前往自由聯(lián)邦,也還未踏入那些人處心積慮設(shè)計好的陷阱中。 一切皆有預(yù)兆,如果自己上輩子經(jīng)歷過的結(jié)局是真實的,那么在五年前的現(xiàn)在,必然已有蛛絲馬跡了。 安尋將木匣子里的東西都倒出來,嘩啦,一大堆信件灑落到沉香色的木桌上。 這全都是紀澤辭——他那位未婚夫寄來的信件。 星洲沒有通訊網(wǎng)絡(luò),也沒有電報電話,當?shù)厝撕屯饨缏?lián)絡(luò)的主要方式,就是用古老的信件傳訊。 從十五歲相識,十六歲訂立婚約,到現(xiàn)在十八歲成年,安尋和紀澤辭已經(jīng)信件往來了三年。最初的時候,他們?nèi)焱ㄐ乓淮危竺孀兂闪宋逄煲淮?,十天一次,最近一年,這個時間已經(jīng)延長到了一個月一次。 紀澤辭那邊的解釋是他忙于工作,實在無暇抽出太多時間寫信。因為他的父親已經(jīng)開始競選自由聯(lián)邦的總統(tǒng),身為家中的長子,紀澤辭也分擔了不少工作,需要跟著紀父四處奔波。 安尋對此非常理解,還寬慰對方說如果實在沒時間,可以不回信,但現(xiàn)在回想,紀澤辭一再延長傳信時間,或許不是忙到無法寫信,而是早已不耐煩維系這段異地感情了吧。 安尋從信堆里隨手抽出一封,打開查看起來。 他看得很仔細,從內(nèi)容到筆跡,連信封和信紙的背面都沒放過。 連看好幾封后,安尋終于發(fā)現(xiàn)了端倪。 他摩挲著一頁信紙的邊角,那里沒有字跡,空白一片,但用手摸上去時,會感覺到一些不規(guī)則的凸起。 安尋取出炭筆,在空白處涂抹起來,隨著炭墨的覆蓋,空白處顯露出了白色的字跡—— 【賤人?!?/br> 【無恥的婊/子?!?/br> 【你怎么還不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這不是紀澤辭的筆跡。 是夏儀的。 安尋將最近一年的信件全都挑揀出來,用相同的方法涂抹,毫不意外地看到,每一封信里都寫滿了這樣的“暗語”。 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更殘酷的事,現(xiàn)在看到這些挑釁和辱罵,安尋非常平靜,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嗯,的確是夏儀做得出來的。 安尋對夏儀真的太了解了,對方看似陽光開朗,直率熱情,實際心胸十分狹隘。 如果此時夏儀和紀澤辭已暗通款曲,那自己和紀澤辭用信件聯(lián)絡(luò)、增進感情時,夏儀絕不可能坐視不理。對方?jīng)]法公然破壞自己和紀澤辭的婚約,嫉恨之下,用這些小手段來惡心自己,真是再正常不過。 可笑的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不僅沒察覺到未婚夫的變心,還忽略了夏儀對自己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