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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目混珠 第65節(jié)

    拎起一肚子壞水的小傅(晃一晃):咕嚕。。咕嚕。。咕嚕。。。

    第74章

    秋雨連綿,天氣越發(fā)陰冷,整個(gè)皇城籠罩在一股肅殺之氣當(dāng)中。

    燒得旺盛的火爐將太和殿烘得熱乎乎的,正是萬物蕭瑟時(shí),擺放在殿中的芍藥卻鮮嫩欲滴,大團(tuán)粉色的花苞熱烈地綻放著,是這殿里難得的好顏色。

    孟漁舀了點(diǎn)清水在掌心,潑出去隨意滋潤花葉,本該是欣賞的好心情,卻覺著花開花落終有時(shí),仿若能透過燦爛的花瓣想到其枯萎的不振。

    “少君,小殿下在外頭呢?!?/br>
    孟漁三兩下擦干凈手,走出去一看,果真見粉雕玉琢的嘉彥杵在殿門口眼巴巴地等著他。

    蔣嘉彥是蔣文崢之子,身份微妙,孟漁本不該與他來往密切,可我行我素的嘉彥對孟漁“”是宮中上下都知曉的事情,差了輩分的兩人出奇的要好,時(shí)常約著一同玩樂,陛下也不攔著,真真稀奇。

    孟漁見嘉彥始終不進(jìn)內(nèi),好笑地走過去牽了下他的手,嘉彥卻不和他走,仰著小臉說:“你答應(yīng)過陪我玩葉子牌?!?/br>
    “那你帶來了沒有?”

    嘉彥想一出是一出,搖頭,小手勾著孟漁往自己的寢宮走。

    太和殿的宮人皆知少君畏冷,急忙忙地拿了件披風(fēng)跑出來給孟漁系上,一行人這才緊跟上嘉彥的步伐。

    蔣嘉彥住在西殿,太妃正在東殿午睡,孟漁不想打擾老人家歇息,讓宮人都在殿外等候,與嘉彥躡手躡腳繞過庭院鉆進(jìn)屋檐里。

    平日跟在嘉彥身邊的小內(nèi)監(jiān)不見蹤影,殿內(nèi)一個(gè)人都沒有。

    屋里很暖和,孟漁邊解下披風(fēng)邊笑著問:“葉子牌呢?”

    蔣嘉彥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往屏風(fēng)的方向瞄了一眼,孟漁只見個(gè)朦朧的人影,頓時(shí)警惕起來,“誰在那兒?”

    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猜想,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見得蔣文崢出現(xiàn)在視線里。

    蔣嘉彥似乎很愧疚將孟漁騙來這里,五官揪成一團(tuán),緊張兮兮地抓著孟漁的袖子。

    蔣文崢上前道:“我如今不比從前,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與你見面?!?/br>
    孟漁驟感幾分厭煩,為何他們總是有那么多不得已?

    他難忍道:“二王爺要見我,直接到太和殿找我便是,何必把嘉彥給扯進(jìn)來?”

    孟漁話里話外對蔣嘉彥的珍惜讓蔣文崢倍感寬慰,他對不明所以的幼子說:“我有話與少君交談,你且走遠(yuǎn)些?!?/br>
    蔣嘉彥雖不滿父親將他送到宮中,但其實(shí)是很崇敬蔣文崢的,聞此猶豫地松開了孟漁,在桌面抓了個(gè)精美的繡球走到一旁端詳。

    孟漁凝神靜氣,問出這幾日來心中的困惑,“王爺差人送那句詩給我是何意?”

    他不再像從前那么的柔軟可欺,在經(jīng)歷過催折后有細(xì)小的刺從皮rou里長出來,言語染上幾分銳意,也毫不掩飾自己對蔣文崢的戒備。

    “你猜到是我送的了?!笔Y文崢面色沉寂,“想必你聽聞了前朝的事,陛下意欲對我趕盡殺絕,可我還有嘉彥要照顧,總得破釜沉舟一回?!?/br>
    孟漁察覺出蔣文崢話中深意,心中狠狠一跳。

    “我知道留在宮中非你本意,只要你幫我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定放你出宮,從此天地遼闊,京都的人事再與你無關(guān)。”

    昔日運(yùn)籌帷幄的德怡親王似乎又回來了,蔣文崢一改多日的萎靡,雙目炯炯有神地與孟漁在此謀逆不軌。

    孟漁聽得心驚rou跳,唯恐隔墻有耳,慌張地左右張望,對上蔣嘉彥懵懂的眼神,急道:“你和傅至景的斗爭與我無關(guān),今日我就當(dāng)沒來過?!?/br>
    他說著,手忙腳亂地轉(zhuǎn)過身,被蔣文崢擋住了去路,“難道你甘心困在宮中,與曾欺你害你之人共度余生嗎?”

    甘不甘心非蔣文崢說了算,可孟漁還是停了一瞬。

    蔣文崢趁機(jī)將一包藥粉塞進(jìn)他的手里,“此物無色無味,只需下在他的膳食里……”

    孟漁大駭,想把東西甩出去,蔣文崢卻用力地捏住他的五指,他呼吸急促,幾個(gè)字說得艱難,“你要我弒君?”

    “非也?!笔Y文崢否認(rèn),“這并不致死。”

    孟漁想笑,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五官僵硬如冰,連嘴角都提不動(dòng)了,他深深地望著蔣文崢,咬牙問:“王爺要造反?”

    蔣文崢下頜繃緊,沒有答他的話。

    “你定比我清楚,謀逆是何等的大罪,自古以來,反賊皆沒有好下場。”孟漁牙齒微微打顫,“嘉彥才八歲,你要他陪你送命?!?/br>
    他企圖用嘉彥來打消蔣文崢的念頭,蔣文崢卻竭聲說:“橫豎都是一死,我正是為了嘉彥才不得不劍走偏鋒?!?/br>
    孟漁看透了他們的道貌岸然,蔣文崢和傅至景都有問鼎之心,卻偏要為自己攬權(quán)找堂皇的借口,簡直虛偽至極。

    “夠了?!泵蠞O雙眼赤紅,“如你所說,我確實(shí)想出宮,可我絕不會與你同流合污?!?/br>
    他想起從前還是九殿下時(shí)的歲月,蔣文崢也曾真心實(shí)意將他當(dāng)作九弟看待,不禁心口絞痛,不忍看對方深陷泥潭,艱澀勸道:“二哥,請你迷途知返,不要釀成大錯(cuò)?!?/br>
    他這一聲二哥喊得極為悲切,叫蔣文崢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一旁的蔣嘉彥到底是個(gè)八歲孩童,看到在乎的二人如此激烈的爭吵,平日再怎么囂張跋扈,這會兒也不禁有了怯意,小跑著上前抱住孟漁的腰,帶著哭腔道:“父親少君不要吵架……”

    孟漁緊繃的雙肩微微松落,低頭對嘉彥說:“我明日再陪你打葉子牌。”

    他輕輕推開挽留他的蔣嘉彥,逃也似的往外走,等快走到殿門時(shí),攤開緊握的雙掌才發(fā)覺忘了將藥粉還給蔣文崢。

    可是外頭等候的宮人聽見聲響已然發(fā)現(xiàn)了他,他定了定心神,把藥粉藏進(jìn)袖子里,笑說:“小殿下嚷著困,無心打牌,先回去吧?!?/br>
    宮人不疑有他,看一眼安靜的院落,蔣嘉彥并未出來相送。

    繡球在地上骨碌滾了兩圈,蔣文崢蹲下身撿起來放在蔣嘉彥手心,后者還在為惹孟漁不快而抽泣著。

    蔣文崢揉揉幼子哭得濕漉漉的臉,慈愛道:“少君很疼你?!?/br>
    蔣嘉彥不高興地推開父親,氣鼓鼓地偏過頭去。

    “今日的事不要對外人說,知道嗎?”

    見蔣嘉彥不情不愿地點(diǎn)點(diǎn)腦袋,蔣文崢又沉聲,“你喜歡少君,日后若是少君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你該如何做?”

    蔣嘉彥毫不猶豫地仰起下巴,“我當(dāng)然要幫!”

    蔣文崢欣慰一笑,替蔣嘉彥擦去淚珠,眼底的不舍與愛憐洶涌地漫出來。

    他站起身,飽含歉意地望向方才孟漁離去的方向——孟漁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是他們太過卑劣,仗著孟漁的善良與心軟合起伙來將他釘在這吃人不吐骨頭之地。

    月涼如水,孟漁發(fā)愣地靠在火爐前取暖,燒紅的銀炭給他白皙的臉染上紅光,外表看起來安逸又恬靜,誰都不知道他內(nèi)心在經(jīng)歷著怎樣的掙扎。

    蔣文崢的話車轱轆一般在他腦海里碾來碾去,叫他心神難安。

    他不知道他拒絕了蔣文崢的合謀,對方還會使出什么辦法來加害天子,可若是把今日的談話如實(shí)告知傅至景,那么蔣文崢就坐實(shí)了謀反的不測之罪,而作為逆臣之子的蔣嘉彥勢必也會受到牽連。

    那包藥粉他原想找個(gè)水潭子融了,又怕毒死潭子里的活物惹人注目,再三思量后藏在了壓箱底的匣子里,若有機(jī)會尋個(gè)太醫(yī)看看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傅至景會死嗎?

    孟漁心慌了一瞬,為了壓下這點(diǎn)慌亂,他抬手去拿一側(cè)的長條鐵鉗想挑弄火爐里的銀炭,豈知一個(gè)不留神手背擦過guntang的爐身,痛得他驚叫一聲。

    縮回手一看,手背紅了一大塊。

    宮人聽見他的叫聲,連忙查看他的傷勢,要去叫太醫(yī)。

    “別麻煩了?!泵蠞O出聲攔住往外跑的宮人,“殿里有藥膏,給我涂上就是?!?/br>
    剛說完這句話,外頭傳來傅至景呵斥內(nèi)監(jiān)的聲音,“怎么冒冒失失的?”

    孟漁坐到軟椅上,內(nèi)監(jiān)才找出藥膏,傅至景就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瞄了一眼他的手,蹙眉,“燙著了?”

    他心亂如麻,輕輕地嗯了一聲。

    “去叫太醫(yī)?!?/br>
    孟漁拉了下傅至景的袖口,“夜已深了,一點(diǎn)小傷而已,不必大題小作?!?/br>
    傅至景想了想在孟漁身旁入坐,只見孟漁的手背紅通通的一片,想來明日就得鼓起個(gè)大泡。

    他接過沾濕的布帛輕輕擦拭傷口,孟漁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抹藥膏的動(dòng)作就更輕盈了些。

    兩人行為舉止親昵,福廣和宮人自覺地低頭彎腰,孟漁有些不好意思,等上過藥就把火燒火燎的手從傅至景的掌心里抽了出來。

    晚些時(shí)候,孟漁手上有傷,脫衣不便,加上怕一開口就泄露了心里藏的事,便由著傅至景給他寬衣。

    兩人離得極近,傅至景一呼一吸像是毛絨絨的蝴蝶拂過他面頰、耳后的皮rou,他有點(diǎn)發(fā)癢地縮了縮脖頸,抬起頭不經(jīng)意撞進(jìn)漆黑如墨的雙眸,在里頭見到被縮成一小點(diǎn)的自己,微微發(fā)怔。

    該不該提醒傅至景呢?他討厭自己的優(yōu)柔寡斷、徘徊不定,可對方向來洞察秋毫,他說出去的每一個(gè)字都可能讓蔣文崢和蔣嘉彥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就在他進(jìn)退兩難之時(shí),傅至景一手?jǐn)堊∷难?,將他抵在床沿,低聲問他,“你在想什么??/br>
    孟漁垂下眼睛,無精打采道:“手疼得厲害?!?/br>
    傅至景摟著他上榻,抓著他的手背呼呼吹氣,“這樣好點(diǎn)嗎?”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傅至景撥開他頰側(cè)的頭發(fā),露出他有點(diǎn)蒼白的臉色,“真的不要太醫(yī)來瞧瞧?”

    孟漁搖頭,想開口跟他說平日里要多注意,可話題轉(zhuǎn)得太突兀,恐惹得傅至景懷疑,又十分不快地想:他是這天底下最痛恨傅至景的人,傅至景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干系?

    是啊,沒有關(guān)系,只要傅至景死了,他就自由了。

    他那么恨傅至景,為什么不答應(yīng)蔣文崢呢?

    可是孟漁連雞鴨都沒有宰過,要他去殺人實(shí)在是太為難他了,何況這人是他相識多載的傅至景。

    他心忙意亂,等到回神時(shí)發(fā)現(xiàn)傅至景已經(jīng)在啄吻他的唇,他掙扎了幾瞬,沒有拒絕傅至景的親近,自暴自棄般用rou體的筋疲力盡去抵消內(nèi)心的惶恐不安。

    作者有話說

    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哥幾個(gè)兩眼一閉就是算計(jì)。

    第75章

    雨水順著檐角淅淅瀝瀝地往下墜,打濕了孟漁的一小塊衣擺。

    他特地在此等散朝的劉翊陽已經(jīng)有些時(shí)辰了,可今日的早朝似乎異常漫長了些,孟漁不由得走近了點(diǎn),禁軍知道他的身份,沒有阻攔他的接近。

    他在靠近大殿的石柱旁停了下來,豎耳聽著里頭傳出的聲音,朦朦朧朧,傅至景似乎正在發(fā)火。

    誰惹他不痛快了?

    孟漁的困惑不多久就得到了解答,只見一個(gè)上了年紀(jì)的官員面如土色被押著出了殿門,年歲久遠(yuǎn),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這人當(dāng)年僚屬于蔣文崢。

    傅至景又在清剿余黨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歷代帝王此舉無可厚非,每一道判決的背后是多條血淋淋的人命,縱有明哲保身者想早日歸順,也未必能得以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