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你。”她瞥了眼門外，撿了一根出來，把剩下兩根油條連盤子推過去，送了一口豆?jié){，“好好賣，這茬賣完還有下一茬?！?/br>
    張進(jìn)卿這口油條吃的實(shí)在不是滋味，嚼了兩口，終是抱怨道，“你跟付錦衾走動，怎么不像跟我似的這么公事公辦?！?/br>
    不是送燈籠就是送烤地瓜，他請她出來一趟得絞盡腦汁，付錦衾叫她只需要一個眼神。

    她一腔子熱忱給的不是他，他卻追著想給她。

    姜染慢條斯理地嚼著最后一口油條，眼神落到他身上，有種審視的意味。張進(jìn)卿被她這一眼看得心虛，訕訕垂下眼想解釋，“我其實(shí)...　...”

    “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苯境酝炅耍瑥那敖蟪槌鲆恢恍∨磷硬磷?。

    張進(jìn)卿有張進(jìn)卿的好，單純、干凈，缺心少肺。模樣不算特別出挑，也是人堆里能扒拉出來的長相，壞德行自然也有，但很容易被唬住，便如現(xiàn)在，他就差點(diǎn)在她面前噎死，似乎沒想到她這種“智力”的人，會明白什么叫“對我有意思”。

    其實(shí)姜染有此一問，并非是她感受到了什么，而是昨夜平靈跟她念叨，張進(jìn)卿有可能喜歡她，才讓她認(rèn)真琢磨了一番。

    她在不在意的事情上確實(shí)有那么點(diǎn)遲鈍，雖遲，卻不傻。對方既有了這個苗頭，她就直截了當(dāng)?shù)钠唷?/br>
    她說，“你別喜歡我，我看不上你?！?/br>
    張進(jìn)卿油條都吃不下去了，哪有拒絕的這么直接的，他還什么話都沒說呢！再者，怎么就看不上了，就因?yàn)樗麤]長成付錦衾那樣嗎？他承認(rèn)他那樣的...好看!可他也不差啊。

    他瞪著眼看她，清瘦單薄的身子像要被風(fēng)揉碎了。

    他說，“你怎么這么說話啊，不怕傷我心吶，太沒良心了?！?/br>
    姜染疊著手搭在桌面上，“我的良心需要一點(diǎn)心肺來換，你去外面問問有沒有賣的，買兩斤回來給我下酒，看看有沒有用?！?/br>
    她生來就沒這些東西。

    “而且不是有句老話叫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嗎？我早跟你說了，省得你白費(fèi)力氣?！?/br>
    “說得倒好聽，傷完人反像自己做了功德?！毙∩贍旑^一遭被摁碎癡心，覺得自己委屈透了。

    “我哪知道你對我有歹意，咱倆本來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不過我拉你跟我做買賣的心倒是真的?！?/br>
    張進(jìn)卿眼圈都紅了，爭辯道，“你一開始就沒想找我，是看我在你門口晃才想起我的。”

    “這不就叫緣分嗎？做生意也講究機(jī)緣，你要是覺得不合賬可以不做?！?/br>
    她去翻荷包，他趕緊叫停，氣急敗壞地道，“你別一說不對頭就掏銀子，我說不買了嗎？木雕都裝上車了，今天就要往南邊去了，你現(xiàn)在說要收貨，我拿什么做買賣去！而且你那木雕，我是真瞧著不錯。”他敗下陣來，訕著臉看她，她也不錯，滿樂安城就這一個瘋子，性子不嬌脆，眼睛掃過來，鉤子似的抓人，他沒見過這樣的女人。

    “要是覺得木雕好，就好好做你的買賣?！彼鷤€大人似的，給不上進(jìn)的小孩兒上課，說兩句又懶得講了，想得開想不開都是別人的事。這世上這些喜歡，有兩情相悅，就有一頭獨(dú)熱，誰也不算對不起誰。

    姜染肚子一飽就犯了食困，打著呵欠說，“趕緊走吧，我補(bǔ)覺去了?！?/br>
    天光爆出一道嫣紅，是遲來的太陽破開云霄，在天邊添了一筆濃艷顏色，張進(jìn)卿欲言又止地看她，“那今天以后，我們還是朋友嗎？”

    “算是吧?！?/br>
    “那我還能繼續(xù)喜歡你嗎？”他帶著希翼問。

    “喜歡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她轉(zhuǎn)身朝東屋去。

    “你哪里不是好人了?！睆堖M(jìn)卿叫住她，“就算你是壞人，十惡不赦的壞人，我也喜歡。”

    喜歡壞人？

    腦子里有個人“跳了出來”，睜開了一雙陰翳的眼睛。

    “還真是嫌命大?！彼朕D(zhuǎn)過臉看他，神情似笑非笑，似乎厭倦了應(yīng)付小孩子。

    這一刻的姜染并不像平時(shí)的她，像是身體里住著另一個人，這個人跟她都是她自己，兩者短暫地合二為一，看得張進(jìn)卿心頭一顫。

    “那，那付錦衾呢？”張進(jìn)卿還是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喜歡付錦衾?！?/br>
    我怎么可能對什么人動心。

    有道聲音在冷笑，可惜她做不了姜染的主，只能任由她奪回話語權(quán)。

    “喜歡。”

    像眾多玉石中第一個映入眼簾的那個一個，像神兵利刃不可避免的相克相吸，她知道自己喜歡他，爭分奪秒的喜歡。

    “那他要是不喜歡你呢？”張進(jìn)卿窮追不舍。

    管得寬！他怎么可能不喜歡她。這世上的事兒旁的不好說，喜歡肯定是藏不住的。

    姜染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起手摔門。

    她的事兒他cao哪門子閑心！還有剛才跳出來的那個人，夢里出現(xiàn)還不過癮，現(xiàn)在連白天都要跳出來了？

    “管好你自己的事兒！”她關(guān)上門跟那“人”吵架，對方?jīng)]有形狀，只是腦子里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不讓我出來我怎么管！”姜染非常排斥“她”，以至于她只能躲在她身體里的某個角落里。

    “我是我自己的，憑什么讓你出來?！苯纠碇睔鈮眩绕湓诟惺艿健八眂ao控不了自己以后。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