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序聽得搖頭，“他爹居功自傲，他兒子狂悖嗜殺，都不是好東西。他爹死得可不冤，當(dāng)初圣上要收兵權(quán)，就是因為他們?yōu)踅鹦l(wèi)不聽回城詔令，殺戰(zhàn)俘，掠婦女，吃喝享樂大把斂財，行徑與土匪無異。京里連下三道鐵令才將人召回，他竟干脆反上朝廷。再說這個陸祁陽，蟄伏四十余年練就神功，集三十六派之權(quán)，就是為了鞏固勢力，再次造反？”

    “他沒那么大妄念?！备跺\衾說，“陸祁陽這個人其實非常務(wù)實，起點低，鉆學(xué)武道之時已過了最佳年紀(jì)，成就無上之境，更是已近花甲之年。當(dāng)年護(hù)送他的烏金衛(wèi)，大多已經(jīng)老死，他自知沒有改朝換代之能，苦練神功，集權(quán)在手，只是要奪瓊駑鼎。鼎身為鑰，我猜他應(yīng)比薛行意更早知道龍脈一說，不過他奪鼎不是為財，更不是為軍庫，而是要毀了大啟龍脈，斷了皇族氣運?！?/br>
    江懷序恍然，“所以他一開始要對付就是天機閣。只是囂奇門主總不給他喘息的機會，他深知姜梨不除必有后患，于是引動三十六派，卻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使當(dāng)年霧宗一戰(zhàn)被翻出?！苯瓚研蛘f，“這陸祁陽想必現(xiàn)在十分后悔吧，一個十歲的小女娃，帶著十六弟子突圍而出，十載生殺，最終成了他最大的對頭?！?/br>
    付錦衾壓下眼，眼前仿佛跳出一個小孩子，手握鬼刃，浴血而生，有最稚幼的臉，和最鋒利的劍。

    “她活得很難?！?/br>
    “什么？”江懷序沒聽清。

    “我是說，烏金衛(wèi)雖不成軍，卻留了一批精鐵連駑和大量火藥給陸祁陽。”付錦衾說回正題，“火藥用于炸毀龍脈，連弩用以對抗天機閣的機關(guān)骨，你方才說得沒錯，他沒想到引動三十六派會走成今日局面，可一旦我們聯(lián)手圍攻天下令，這些連弩和火藥便會用到這場大戰(zhàn)之中?！?/br>
    江懷序說，“你請旨調(diào)兵，就是想讓南營鐵甲衛(wèi)提前找到這批火藥。屆時不論陸祁陽用他對抗眾派合攻，還是炸毀龍脈，都是一場虛空了?！?/br>
    付錦衾嗯了一聲，“南營鐵甲是軍備營，對火藥屬性更為熟悉，且這批火藥必定還有軍隊留守。門派尚且生生不息，烏金衛(wèi)怎會不留脈留根。南營鐵甲是大啟精銳之師，常年作戰(zhàn)，會比我們更適合完成這件事?！?/br>
    “可知火藥藏在何處？”

    付錦衾看向東北方向，咬字輕嘆，“蓮生嶺境，霧生山。”

    “他把火藥藏到了霧生山？”

    “霧生山有一盤龍密道，龍石為壁，堅硬無比，他當(dāng)年屠上霧宗，一是看重了九影心法，二便是要這座可供藏備火藥連弩之地。他派人鎮(zhèn)守霧生山，就是要保護(hù)這些火藥?！?/br>
    江懷序搖頭又嘆氣，“沒點腦子都不敢跟你們這些人打交道了，同樣都是爹生娘養(yǎng)，我怎么就沒這些心眼呢?！?/br>
    付錦衾看了江懷序一眼，江懷序被他眼中冷意看得一駭，猛然想起他十二歲后便“沒了爹娘”。江懷序跟他本是發(fā)小，當(dāng)年乍聽付錦衾死訊還哭暈過去幾次，之后年年上墳，鬼月燒紙，長大成人之后才知他尚在人世。又因兩人是幼時之交，有少年之誼，成為了付錦衾聯(lián)絡(luò)朝廷的中間人。

    “我這就派人去請旨，可你也知道，這些事說到最終也需要證據(jù)。若是單憑你一番分析...”江懷序踟躕。

    桌上擲下一片烏金甲胄，付錦衾來此之前便去霧生山探過底。

    江懷序抓起甲胄即刻喚人。

    他這里有專門向京里報信的傳信官，一匹快馬三日路程便會有新的旨意下來。

    付錦衾轉(zhuǎn)而看向竹林深處一片“紅?！?，江懷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事情說通了，心里也輕松起來，笑著介紹道，“是四季竹上的祈愿符，這竹子四季常青，仿佛不入輪回，凡人一生三餐四季，無端多了神仙竹的稱號。后來不知聽哪個老道士說的，在竹上系上祈愿符，可保世間癡情男女白首不離，永世好合，我買下這座宅子的時候，這些就在，我沒舍得摘下，府里那些丫鬟也常偷寫了情郎和自己的名字掛到一起。誰跟誰是一對兒，我看一眼便知?！?/br>
    “小孩子玩應(yīng)兒?！备跺\衾笑了一聲。

    “誰說不是呢，可也邪門，掛上去的個個兒都準(zhǔn)。”江懷序指著其中一條褪了色的道，“那是城中劉記當(dāng)鋪的三閨女掛上去的，她看上了一個書生，她爹嫌窮，死活不允，親事都給她定了，沒成想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嫁給了書生，現(xiàn)今孩子都考上秀才了。還有那個，張家鋪子的小伙計，看上了李家錢莊的打雜丫鬟，張李兩家不合多年，也是說什么都不肯放人，現(xiàn)在也成親了，張家和李家也因為這事...”

    “給我一張。”付錦衾打斷了江懷序的嘮叨。

    “什么？”江懷序仿佛重聽。

    半盞茶后，四季林里飄出了一條嶄新的祈愿符，符上字跡不多，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名字。

    江懷序神色古怪的看著付錦衾，覺得不是他中邪了就是他自己瘋了。那么寡情的一個人，居然想跟一個人永生永世？

    他困惑地太投入，以至于付錦衾朝他看過來時來不及收住表情，只能沒話找話的問，“你在我這兒吃午飯嗎？”

    回答他的是折玉急促而來的腳步聲。

    兩人同時側(cè)轉(zhuǎn)過身，折玉顧不上有外人在側(cè)，口中急道，“閣主，盜門老祖開了鬼市，競賣并將書閣地圖。付姑奶奶帶人去了，姜門主，也去了。”

    江懷序聽得一驚，地圖在這時現(xiàn)市，明顯是有人暗中cao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