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時鐘顯示凌晨三點，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身旁的陶阮。

    陪護(hù)床和病床差不多的尺寸，陶阮躺上去卻很寬松，他睡姿安然，只不過眉頭微微皺起，不知夢到了什么。

    韓驥就這么不出聲地盯著他看，良久，沉沉地垂下頭，將十指用力插進(jìn)頭發(fā)。他保持這個姿勢過了很久，待到呼吸終于平緩，才下床，放輕了動作來到陶阮床邊。

    此時的陶阮眉間舒緩了，甚至還翻了個身，把被子牢牢地壓在身下。

    韓驥看了幾秒，伸手替他扯出壓著的被子，動作輕柔地重新蓋回去。這間隙陶阮似乎有醒來的跡象，韓驥下意識屏住呼吸，可陶阮只輕聲哼了句，很快又陷入了夢鄉(xiāng)。

    不知為何，韓驥本該收回的手，探到了陶阮鼻間。直至指尖傳來微弱的鼻息，還帶著些許熱意，他才如釋重負(fù)地收回手。

    靜謐間窗外刮起一陣風(fēng)，涼意直鉆腳底。韓驥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濕了個透，黏膩地粘在皮膚上，很不舒服。他走到衣柜想找套換洗衣服，卻不經(jīng)意瞥見了被陶阮藏在角落的另一件灰色衛(wèi)衣。

    韓驥動作一頓。他沉默地打開袋子，在看見手中衣服的一剎那，腦海里瞬間浮現(xiàn)陶阮倒在血泊里的臉，還有他身上被血染紅的衣服。

    他又想起剛才的那個夢。

    傅修明說陶阮胳膊上的槍傷是替他擋的，剛才的夢境，會不會就是當(dāng)時的場景，是真真切切發(fā)生過的？就比如嚴(yán)良砍傷母親，試圖捂死嚴(yán)晗的那些畫面，是刻在他腦海深處，無法磨滅的記憶。

    韓驥不自知地皺起眉，眼神愈發(fā)幽深。站了很久，直到屋內(nèi)又刮起一陣風(fēng)，他才復(fù)又打開第二層衣柜。里面整齊擺放著新買的家居服，然而，韓驥的目光卻被一旁還帶著血跡的衣褲吸引了。

    那是一套工作服，衣領(lǐng)上除了刻有游輪名字的船標(biāo)外，還有一枚肩章。

    很熟悉。

    韓驥把衣服拿出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這套衣服并沒有被扔掉。他隱約猜到這是沉船時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然而，當(dāng)他把衣服從衣柜里拿出來的時候，有東西從口袋里掉了出來——

    粉紅色的，三分之一個拳頭大小。

    是一個草莓熊，和陶阮手機(jī)殼背后的一模一樣，只不過鼻子歪了，眼睛也不對稱，看上去很劣質(zhì)。

    一瞬間，韓驥如遭雷擊。

    與此同時，夢境里的畫面連同他缺失的那部分記憶一起，一幀一幀，在腦海中逐漸清晰。

    第67章 性情大變

    翌日。

    一縷陽光斜斜的從窗口照進(jìn)來，陶阮一覺睡醒發(fā)現(xiàn)病房里多了一個人。

    “您好，我是李先生派來的護(hù)工，負(fù)責(zé)您的一切生活事宜，直到您康復(fù)?！蹦侨艘话逡谎鄣馈?/br>
    陶阮轉(zhuǎn)頭打量說話的人，只見這位“男護(hù)工”一如既往的魁梧，眉目之間的煞氣不像是干護(hù)工，倒像是來上門催債的。

    “呵?！碧杖畛读顺蹲旖?。他把男人當(dāng)空氣，轉(zhuǎn)頭瞥見韓驥身上的衣服，一瞬間愣了一下——

    昨晚睡覺的時候穿的好像不是這一套？

    他沒多想，直到走進(jìn)陽臺看見半干的衣服。

    什么時候換的？他怎么一點印象也沒有。

    昨晚他和凱文通完話，回來的時候韓驥都已經(jīng)睡下了，總不可能是今天早晨換的，那自己也睡的太死了，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陶阮正出神，絲毫未察覺韓驥看他的眼神，已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倒是“護(hù)工”一直在觀察他們，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飾。

    韓驥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神情恢復(fù)如初，冷冷的，叫人看不出情緒。

    “我下去走走?！彼f。

    “我陪你一起去?！碧杖盥勓韵乱庾R去拿掛在衣架上的外套，“正好帶上貓糧，還可以逗傅醫(yī)生的貓玩兒?！彼杠S地說。

    “不用?！?/br>
    陶阮鞋換到一半，硬生生停了下來。

    “走?！?/br>
    病房里只有他們?nèi)齻€人，韓驥不讓他去，卻對李漆派來的人說“走”。

    陶阮皺起眉，很快又繼續(xù)手上的動作，接著把外套往身上一套，“我和你一起去?！?/br>
    “我說了，不用?！表n驥加重語氣，說完也不看他，轉(zhuǎn)身就要往門口走。陶阮眉頭緊皺，敏銳地嗅到一絲反常。眼見著韓驥就要走出病房，他一時心急，連忙伸手——

    下一秒，身后傳來一聲痛呼。

    韓驥腳步僵住了，立即回頭，在看清陶阮臉上的痛苦表情時，眉毛瞬間死死擰成結(jié)。

    “都說了不用，你聽不懂人話嗎？”魁梧的男人輕松鉗住陶阮胳膊，揚(yáng)起下巴嘲諷道，“你以為李少真讓我來伺候你們的？要是缺胳膊少腿了，那只能是你自找的?！?/br>
    李漆交待過，除了重點關(guān)注韓驥的動向，還要格外注意他身邊的那個漂亮小子。如果失憶是假，那么韓驥必然會把那批貨的下落透露給身邊最親近的人。

    陶阮痛的說不出話，男人攥的恰好是他傷了的那只胳膊，鉆心的疼痛讓他瞬間臉色都變了。

    “放開！”陶阮牙齒摩擦著舌根。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求助地看向韓驥。

    可立在門邊的背影一動不動，沒有轉(zhuǎn)過頭的意思。

    陶阮眼神一黯，接著——

    “還想踢我？”鉗著他的男人嘲諷一笑，抬腳踩向陶阮膝彎，撲通一聲，陶阮偷襲不成，整個人跪倒在地上。男人松開鉗住他的手，但很快，他掄圓了胳膊，作勢要朝陶阮臉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