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慢熱得厲害，穿著的t恤幾乎快要濕透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沒忘記把口罩戴在臉上，因此回到基地時(shí)，摘下口罩后整張臉紅彤彤的。

    他這模樣把徐舟野嚇了一跳：“哥，你沒事吧？”

    二十三度的空調(diào)讓屋子里像個(gè)冰窟窿，被冷氣一激，沈慢臉上的紅色迅速消退，變得無比蒼白。

    “沒事，外面太熱了?！鄙蚵f，“我回房洗個(gè)澡?！?/br>
    “水開熱點(diǎn)啊?！毙熘垡翱粗哪樕軗?dān)心，“別感冒了。”

    沈慢說：“嗯。”

    熱水洗去了黏膩的汗?jié)n和躁郁，沈慢撐著墻壁長(zhǎng)長(zhǎng)的吸了口氣，他很難喜歡夏天，或許就是因?yàn)樾闹凶钫鋹鄣哪莻€(gè)人，死在了最陽光燦爛的季節(jié)里。

    洗完澡，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沈慢坐回床邊靜靜的發(fā)呆。

    右側(cè)的落地窗外，是草木葳蕤的花園，墻壁上盛開的薔薇如瀑，顏色紛繁，一瀉而下。

    生機(jī)勃勃的季節(jié)。

    沈慢覺得有些冷，無精打采地躺回了床上，他想要閉上眼，可黑暗中總是浮起讓人不愉快的記憶，強(qiáng)迫他再把眼睛睜開。

    重新將目光放到白色的天花板上，沈慢只覺得疲憊不堪。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沒看見沈慢，他從外面回房之后就一直沒出去。

    晚飯時(shí)間，徐舟野猶豫著要不要叫沈慢出來吃飯，最后卻還是放棄了。他還是第一次從沈慢的臉上見到那樣的表情，倦怠冷漠，黑色的瞳孔里空蕩蕩的，明明是在看著人說話，卻好像根本沒辦法把人看進(jìn)眼睛里。

    這是徐舟野從未見過的眼神，他心頭一緊。

    沈慢顯然需要一些獨(dú)處的時(shí)間，徐舟野想，去打擾他反而是種困擾。

    夜色nongnong，沈慢沒睡著。

    身體無比的困倦，精神卻很清醒，他從床上爬起，揉著隱隱作痛的頭去了趟廚房。

    打開冰箱，從里面拿了罐冰啤酒，沈慢拉開拉環(huán)，喝了一大口。

    他捏著罐子站在原地發(fā)了會(huì)兒呆，一轉(zhuǎn)身，被嚇了一跳，黑暗里逆著光站了個(gè)人影，影子被光源拖得長(zhǎng)長(zhǎng)的，看起來格外可怖。

    沈慢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gè)念頭，就是那些恐怖的粉絲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又摸進(jìn)來了，他后退一步，做出防御的姿態(tài)：“誰？”

    影子伸手，打開了旁邊的燈。

    “徐舟野？”沈慢驚訝道，“怎么還沒睡？”

    這時(shí)已經(jīng)半夜三點(diǎn)了。

    徐舟野說：“沒，下午喝了咖啡，有點(diǎn)睡不著?！彼粗蚵?，輕輕道，“哥也睡不著？”

    “嗯?！鄙蚵龖?yīng)聲。

    兩個(gè)人都沉默下來，氣氛有些僵硬。

    徐舟野猶豫片刻，低聲道：“哥你晚上沒吃飯吧。”

    的確沒吃，但他并不餓，所以沈慢搖頭：“不餓?！?/br>
    徐舟野說：“……我晚上出去跑步，順便又給你帶了那天買的小黃魚?！?/br>
    順便？怎么可能順便。那家店離他們基地十萬八千里，況且還要加上排隊(duì)的時(shí)間，在這熱得讓人窒息的天氣里，實(shí)在不是件順便的事。

    沈慢抿唇。

    徐舟野以為他不想吃，有些失落，他垂下頭，放低聲音：“不想吃也沒事?！?/br>
    “謝謝你?！鄙蚵溃罢灭I了?！?/br>
    徐舟野驚喜極了。

    沈慢想，要不是徐舟野有個(gè)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他都要以為徐舟野對(duì)他有意思了。

    不過他知道自己粉絲很多，況且喜歡這種感情，也分了很多種類，倒也不會(huì)過于自作多情地認(rèn)為這一定是愛情。

    小黃魚重新熱了一遍，還是很好吃，沈慢嘴里含了一條慢慢地嚼著。

    徐舟野坐在旁邊，一手撐著下巴，看著他吃飯，感覺吃小魚的沈慢像只優(yōu)雅的貓，可愛得要命。

    但貓貓的心情看起來不太妙，雖然臉色和往常一樣都沒什么表情，但卻比平日里更多了一分疲憊和疏離。

    徐舟野很想知道下午發(fā)生了什么，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下午去陵園看了我外婆?！币膊恢遣皇峭辛嗣牢缎↑S魚的福氣，一直沉默的沈慢忽的開口，“還遇到了我媽?！?/br>
    徐舟野暗道怪不得心情這么差。

    沈慢喝了口酒，語氣淡淡的：“我外婆其實(shí)身體挺硬朗的，但有一天在家里摔了一跤，摔得挺嚴(yán)重的，那時(shí)候我在住校，等回到家里時(shí)，她已經(jīng)沒了?！?/br>
    輕描淡寫的語氣，說的話卻讓人輕松不起來。

    “天氣那么熱。”沈慢說，“警察說她至少在地上躺了三天。”他又喝了一口啤酒，繼續(xù)說，“后來鄰居幫忙辦理的后事?！?/br>
    徐舟野：“……”

    “不說了?！鄙蚵f，“挺沒勁的。”

    徐舟野很想安慰沈慢幾句，可話到了嘴邊，又覺得語言過于單薄。單薄得就好像寒冬臘月遇到個(gè)馬上凍死的人，自己手里卻只有一張薄薄的破布，蓋上去也只能遮下幾片零星的雪花。

    徐舟野口舌發(fā)干，再出聲時(shí)，聲音居然是啞的，他道：“哥，別難過。”

    沈慢被他這模樣逗笑：“還行，我也沒你想象的那么脆弱?！?/br>
    徐舟野靜靜地看著沈慢。

    他眼神里的憂郁感染了沈慢，他說：“哥，那時(shí)候一定很辛苦吧?！?/br>
    沈慢喉結(jié)微動(dòng)，避而不答：“……困了?！?/br>
    他放下手里的啤酒罐，打了個(gè)哈欠：“我去睡了，你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