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草也確實(shí)，一直撐著一口氣不散，想要再見到她最后一面。

    荊懷附耳過去，勉強(qiáng)聽得到燭草微弱的聲音。

    “小懷，我不后悔……”

    君既明揮出的那一劍。

    雪亮的劍光。

    燭草的心頭血，隨著箭矢沒入了黑袍人體內(nèi)。

    于是，她也在那一劍中，回顧這一生。

    “不后悔，和你交朋友。”

    起初，她和很多人一起，被黑袍人帶回來，送上石臺。

    其他人死了，她卻活了下來。

    黑袍人見獵心喜，沒有立即殺她，而是給她喂了藥，防止她背叛，讓她幫著做事。

    給黑袍人做事的生活，稱得上是渾渾噩噩，只知道要做，只知道必須做。

    卻不知道為什么。

    她感受不到快樂，也感受不到悲傷。

    直到荊懷跌跌撞撞，闖進(jìn)她的世界。

    荊懷是一個意外。

    黑袍人誤抓了她——并不想招惹荊致的黑袍人，是不會對荊懷下手的。

    于是，黑袍人讓燭草想辦法，不引起懷疑的把荊懷放回去。

    一個救人的謊言。

    就此陰差陽錯，兩人結(jié)緣三年。

    燭草在荊懷的懷里，再度閉上眼睛。

    她聽不到荊懷泣不成聲的話：

    “可是……”

    可是，如果我騙了你呢？

    你知道我騙了你，也會不后悔嗎？

    燭草聽不到了。

    荊懷意識到這一點(diǎn)，無限遺恨生。

    情至極處，只有大哭發(fā)泄。

    哭到后面，荊懷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為什么而哭了。

    ——她遺恨的，好像不僅僅只有燭草這一件事。

    淚水中一同滾落的，一同傾瀉而出的。

    還有這些年說不出口的種種。

    第27章

    荊致帶著人走了。

    他把大哭不止的荊懷,已經(jīng)氣絕的燭草、黑袍人都帶走了。

    石室內(nèi)，只剩下君既明，桂小山以及越芳時三人。

    或許,還要加上一只霧狀魔族。

    三人一魔。

    君既明調(diào)息完畢,睜眼起身。

    路過魔族所化的霧氣時,淡淡瞟了一眼。

    方才這只魔族為桂小山擋了攻擊,勉強(qiáng)能算自己人，處理他的優(yōu)先級可以往后面挪一挪。

    霧氣僵硬在原地：雖然很想跑,但不敢動一點(diǎn)兒。

    惹不起啊,惹不起！

    石臺旁,桂小山愁容滿面。

    君既明走到近前，問道：“秘藥沒用么？”

    “嗯……沒有用。”桂小山唉聲道，“師弟，你剛才也聽到了。我不瞞你，我?guī)煾盖嘣普嫒耸切褰痰恼平滩诲e,但我可不是玄清教大師兄啊……總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方才喂給芳時師兄的藥?！?/br>
    “那秘藥,是師父用玄清秘法調(diào)制而成……整個玄清教，不會有人比他的手法更厲害了。可是，對芳時師兄沒效果?！惫鹦∩秸f出自己的擔(dān)憂，“我只怕，秋長老手上的秘藥，和我是同一種?！?/br>
    君既明凝眉思索。

    此事確實(shí)難辦。

    靈種被取出以后，竟然回不去越芳時的身體了。

    他仔細(xì)觀察著靈種的狀態(tài),殘存的朦朧靈氣籠罩著靈種，模糊難辨。

    君既明認(rèn)真看了片刻,輕咦道：“無根之竹……他的本體，是一截斷竹嗎？”

    這靈種內(nèi)，已無先天之氣留存。

    他的問題有難度，但難不倒玄清教百事通桂小山。

    “不錯?！惫鹦∩近c(diǎn)頭，“這也是一樁奇事?！?/br>
    “在越惜師兄點(diǎn)靈化生成功以前，沒有人覺得他能夠做到?！惫鹦∩秸f著自己了解的傳聞，“據(jù)說，就連越惜師兄的師父，都沒想過他能成功！”

    “當(dāng)時他成功以后，師父召見過他。”桂小山略微解釋了一下他是怎么知道的，“畢竟，無根之物，咱們都默認(rèn)是死物來著。他卻能點(diǎn)靈成功，成就的還是人形。”

    桂小山如是點(diǎn)評道：“挺了不起的。”

    君既明卻是想起了密林里，桂小山說過的話。

    越惜和越芳時，結(jié)的是最高等級的靈契。

    “情者，至極也?！?/br>
    桂小山一怔，卻聽君既明繼續(xù)說道：

    “點(diǎn)靈一術(shù)，實(shí)則是情之所系，至情則生靈。此情，又可作不同解釋。”

    君既明沒有展開敘述了，只是簡明扼要說出自己的推測：“……我想，他的成功，恰是因?yàn)樗那橹翗O至純?！?/br>
    桂小山目瞪口呆。

    良久，蹦出一句：“師弟，你當(dāng)真太適合學(xué)我們玄清教的道術(shù)了！”

    他語氣激動道：“我?guī)煾杆麄円彩沁@么說的??！”

    君既明微微一笑，云淡風(fēng)輕。

    短暫驚訝后，桂小山恢復(fù)冷靜，把自己想到的另一種方法同君既明說了。

    君既明沉吟片刻，看法與桂小山一樣：“不保險。東陽西梧兩洲相隔太遠(yuǎn)，路上的情形，都是未知數(shù)?！?/br>
    而越芳時，賭不起意外。

    “是啊……”桂小山嘆氣，“我何嘗不知道呢。這只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無敵下下策?！?/br>
    “秋老大應(yīng)該也快到了?！惫鹦∩叫睦凵硪怖?，“等他來接手，我一定要好好睡一大覺！”

    君既明沒接話。

    桂小山定神看去，他在看的是越芳時。

    手朝他伸了過來。

    桂小山：“……嗯？師弟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