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既明想了想，卻是又問了一個問題：“雖然有幾分冒昧，但是……素問前輩，是男是女？”

    素正持一怔，一時語塞，竟是回答不上來。

    神識傳音就此終止。

    山關回去了城主府，同洲主匯報情況。

    君既明也辭別了素正持等人，往清?？蜅５姆较蜃?。

    街道上冷清得很。

    往日里的攤販都不見了蹤影。

    小花挺惆悵的，在神臺里和君既明感慨。

    “等風雨過去就好了。”君既明望著不遠處的清?？蜅Ｕ信疲艾F(xiàn)在，該去見一見這位從不露面的客棧主人。”

    第85章

    “他在客棧里面等我們了么？”

    “我想是的。”君既明輕聲道,“素問城里出了這么大的事……”

    說話間，君既明已經(jīng)推開了清?？蜅５拇箝T。

    兩扇木門開合。

    因為畫卷拓本的事情，清?？蜅Ｍ膺叺臄傌溡粯邮チ松?店里除了跑堂小二和君既明,再無其他客人。

    沒有客人,客棧小二的工作十分清閑,望來手里拿著一塊抹布，時不時晃蕩在一樓的桌椅上——那里本就不臟,經(jīng)過他的擦拭,更加亮可鑒塵。

    聽到了腳步聲,望來抬頭，就笑了笑：“客人，您回來了?！?/br>
    君既明嗯了聲，“其他客人呢？”

    清?？蜅Ｇ霸阂还灿兴膶訕牵艘粯且酝?二三四樓都是普通的客房,里面也是住了人的。只有君既明所在的后面獨院，因為價格太過昂貴,一般沒有人住——生意火爆的尋藥季除外。

    但是現(xiàn)在的清福客棧，寂靜到一顆灰塵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被聽見。

    望來笑著說道：“城里出了事，客人們都在房間里休息了。”

    君既明點了點頭，“城主府上的人來過么？”

    “是呀?！蓖麃韽拿媲暗淖郎?，撿起了一張傳單，上面的墨痕嶄新，是今天留下的。傳單上寫著一封城主府告百姓書,讓城中百姓近日聽從安排，減少出門的行程,“您看，這是衛(wèi)兵們發(fā)的告示?！?/br>
    君既明探究的目光在望來身上打量。

    現(xiàn)在的望來舉止正常，滿身人氣，客棧地板上投射出來的影子也是正常的，仿佛昨天晚上出現(xiàn)在自己院落里的、眨眼消失的望來是自己的錯覺。

    但君既明清楚，那不是幻覺。

    他沉吟片刻，接過告示收到懷中，輕聲說道：“多謝你家主人昨晚相贈手鏈，但手鏈暫時沒有辦法歸還，我借給素家人了?！?/br>
    “……”

    望來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就像是背后cao縱他的人，突然停止扯動絲線，前臺運作的傀儡自然而然的跟著一道停住了動作。

    一瞬息的時間很快，又似乎被放到很慢很慢。

    清福客棧里的一切事物，都陷入了停滯的時間中，唯一還明晰的，是柜臺后方的那八個大字——“清福無邊，入我者享”。

    濃重的墨色，是周遭驟然褪色的景象中唯一的不同點。

    無盡的沉默中，君既明聽到了一串笑聲。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清靈渺渺，自虛空中來，附耳說道：“您何必與我家小二為難？”

    小花動了動。

    “哎呀……您養(yǎng)的花，性子真烈?！甭曇綦x開了君既明的耳畔，拉開了距離，哀婉嘆息，“您想見我么？為什么？”

    “自然是要向你道謝?！本让髡f道，“您派望來相贈的手鏈，十分有用，昨夜救了許多人，避免了很多人的死亡。”

    “……”那聲音卻是哼笑，“所謂生死，死去亦是一種新生啊……望來者，望去者，望留客，望不盡的留不住的，總要走的……我非生非死，回答不了您的問題，相見無用。”

    聞言，君既明挑起眉毛，“你知道我要問什么？”

    “呵……”那聲音綿長嘆息，“您站在素問城，要問我的問題……除了素問以外，不做他想?！?/br>
    只聽他說道：“而我只是一位留守的人。望日升月落，潮水取來，花開花謝。我只是站在這里?！?/br>
    漫長的歲月中，站著的守望亦是一種力量。

    那聲音輕輕唱起一首鄉(xiāng)歌。

    “望來客，來客去日苦多……送歸人，歸人要歸他鄉(xiāng)……”

    語調(diào)綿軟黏糊，一個詞要拐七八九個彎，是南普壽洲的民間小調(diào)。

    君既明沉吟片刻，卻說道：“但我想問的是手鏈的制作者?！编l(xiāng)歌聲停住了，只聽君既明說道，“素家想采購一些手鏈上的香丸?！?/br>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會，說道：“香丸乃故人所贈。余音渺渺，斯人不在……若是素家人，或許能自己復刻出來呢？”他的語氣中帶了幾分神往和期盼，“我也想見到那一天?！?/br>
    這么說來……

    香丸的制作者，其實是素家人。

    君既明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名字：

    素問。

    “故人何處？”

    “我說過啦?！甭曇魫澣?，“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br>
    被聲音抽走的絲線似乎在緩慢的被它還回來，周遭褪色的物品逐漸染上了本來的顏色，“您是有緣人，我會讓望來把您的房費退掉?！?/br>
    君既明重復了一遍：“我是有緣人？”

    “相遇即是緣。”那聲音輕輕嘆道，“我許久沒有和人唱起這首歌了?！?/br>
    君既明輕抬手，往下壓了壓。

    周圍物品恢復顏色的進度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