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睿聰和慕景煥都在打量他們，慕睿聰是眼含笑意，目光和善的落在沈衍易臉上。

    而慕景煥像是探究, 先厭惡的看過慕靖安, 再探究似的看向沈衍易。太子妃偷瞄一眼太子，然后驚詫又戒備的看向沈衍易。

    沈衍易感覺自己又被審視了, 一視同仁的瞟過所有人，然后冷笑著坐下。

    相禾出來給他們點(diǎn)頭致意，然后走向沈衍易：“貴人，圣上記著您前陣子病了，請(qǐng)您進(jìn)去見見?！?/br>
    太子妃面上露出得意神色，正月許多宮宴家宴慕靖安都推脫不來，此時(shí)皇上要見沈衍易，必定是怪罪他魅惑寧王，要責(zé)罰他狐媚。

    慕靖安起身整了整衣衫，理所當(dāng)然的要與沈衍易一同進(jìn)去。

    相禾與他保證：“殿下，圣上說，保證不會(huì)動(dòng)貴人一根頭發(fā)絲。”

    慕靖安點(diǎn)點(diǎn)頭又坐下了，皇上若是想懲治沈衍易，必然要大張旗鼓以儆效尤，犯不著哄騙他。

    更何況君要誰死誰九死一生，就算提前預(yù)告慕靖安，他一時(shí)也無辦法。

    正屋里點(diǎn)著氣味濃郁的熏香，沈衍易在邁進(jìn)屋子沒幾步就被嗆得咳了一聲，抬起頭能看見一旁的吊香籠正從鏤空雕花冒出一縷縷香煙。

    王府不會(huì)點(diǎn)這么重的熏香，沈衍易也不太喜歡熏香的氣味。

    榻桌上堆著雜亂的奏折和一些金簪玉釵，看上去既不嚴(yán)肅也不規(guī)整。

    皇上坐在軟榻上，手肘只在榻桌上占一個(gè)小角的位置。“你在看什么？”

    沈衍易沒有誠(chéng)惶誠(chéng)恐的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他本該站到的位置，然后行禮問候，做完這些后回答：“小人覺得，陛下的桌案被奏折和釵環(huán)擠占的沒有放手臂的地方，就好像被前朝和后宮裹挾吞噬了?！?/br>
    “哦？”皇上下意識(shí)收回手臂：“你說說，前朝和后宮是如何吞噬朕？他們都姓甚名誰？說出來朕好將他們處置了?！?/br>
    沈衍易眨了眨眼：“小人胡說八道?！?/br>
    “天子面前?！被噬想S手將奏折掃到一邊去，面前空余出了足夠他放手肘的地方，他沉聲說：“似乎不宜胡說八道。”

    “陛下教給小人，小人就記住了?！鄙蜓芤椎脑拸恼Z氣上聽很溫順。

    皇上指了指對(duì)面：“你坐到這兒來。”

    “是?！鄙蜓芤撞⑽赐妻o，也沒說謝陛下賜坐，而是說“是”。

    是你讓我坐在這里，即便這是你賜給我的殊榮，也是你一廂情愿，并非我想坐在這里，我是聽從你的安排而已。

    不承你的人情，你也用不著以此要挾我。

    皇上看著他坐下，幾乎可以想象的到他在寧王府是如何把慕靖安氣到啞口無言的。

    然而慕靖安也不是什么講道理的人，兩人相遇，必然還是沈衍易吃虧更多。

    皇上幾乎有點(diǎn)同情沈衍易了，到底是如何養(yǎng)成這樣的性格，硬著骨頭吃苦，軟著皮rou遭罪。

    “相禾。”皇上吩咐他：“把熏香都澆了。”

    相禾拿著一個(gè)盛香灰的小盅，用木匙把正在燃燒的部分挖走。

    沈衍易也不是很領(lǐng)情，像是不知道這一舉動(dòng)是體貼他做的。

    皇上問他：“你與靖安的交換籌碼攢夠了么？”

    沈衍易想了想：“好像還差一些。”

    “朕給你個(gè)機(jī)會(huì)?！被噬鲜种冈谧郎宵c(diǎn)了幾下：“你說吧?！?/br>
    原本沈衍易同他說慕靖安的好話時(shí)，他就沒覺得沈衍易是出于對(duì)慕靖安的死心塌地，沈衍易他有自己的算盤。

    “多謝。”沈衍易微微抬起頭：“陛下不曾去過寧王府吧？小人給陛下講講寧王府?！?/br>
    “寧王府正院是前圣所?！鄙蜓芤纵p輕一笑：“小人有幸念過書，'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想必是前圣所的出處?！?/br>
    皇上很快的眨了兩下眼睛，兩條手臂也從自然放松的擺在桌上，改為放下桌下。

    沈衍易似陷入回憶，他說：“對(duì)了，小人的老師最喜歡講屈原，他姓濮?！?/br>
    皇上腦子出現(xiàn)十五六歲的慕靖安，背上流著血，充滿憤恨的眼神瞪著他，對(duì)他說自己是清白的。

    “寧王殿下的起居是在狴犴堂，狴犴，龍之七子，形似老虎，《龍經(jīng)》云：狴犴好訟，亦曰憲章?！?/br>
    狴犴公正大義，明辨是非。這無需多言，皇上不會(huì)不知道。

    “'情純潔而罔薉兮，姿盛質(zhì)而無愆。'剛?cè)胪醺畷r(shí)，小人便住在姿盛院的罔薉軒，因?qū)幫醯钕屡c王府主事都剛回王府不久，不熟王府各處安排，還曾誤將小人與殿下的奶嬤嬤安排在了一處，嬤嬤就住在無愆軒。”

    皇上神色已經(jīng)很不好，他以為沈衍易能說的多委婉聰明，讓他在愧疚中念慕靖安的好處。

    但沈衍易直來直去，不像是替慕靖安討好他，反而像有意激怒。

    “后來嬤嬤搬去了敬德堂，敬德二字太過長(zhǎng)見，小人也沒什么頭緒?！鄙蜓芤姿妓髌?，又說：“興許是'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德'?！?/br>
    “夠了?！被噬侠浜咭宦暎骸澳愎钾?fù)了朕的抬舉?！?/br>
    見皇上怒了，沈衍易不慌不忙起身，跪在地上說：“謝陛下，小人的籌碼攢夠了?！?/br>
    皇上將桌上的釵環(huán)全部掃到地上去，“來人！”

    相禾連忙走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拖出去五十荊鞭?！被噬吓豢啥舻牡胖蜓芤住?/br>
    沈衍易不忘行禮：“方才小人的籌碼攢的八九不離十，如今就真的足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