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碩大尖刺的、原先襲擊喬茂的那只邪魔這會兒也跟了過來。

    二人身體貼得緊密，喬茂自然感覺得到湯越池的力竭，他的靈力無法凝實，身體甚至在微微顫抖。

    那長刺刺向二人。

    這一次湯越池也無法使出劍招。

    喬茂感覺腰間的手臂幾乎要勒斷他的肋骨，隨后天旋地轉(zhuǎn)。

    湯越池帶著他躍入江中。

    翻涌著濤濤黃浪的江水瞬間吞沒二人。

    冰冷的江水灌進(jìn)口鼻，此時緊緊摟著他、帶給他安全感的湯越池反倒成了束縛。

    ——喬茂會水，可湯越池顯然不會。

    肺里嗆進(jìn)了水，張口想要咳嗽反倒又被迫吞咽了一大口，胃里脹得生疼，眼淚止不住混入江水。

    喬茂卻無法掙脫緊抱著他的湯越池。

    吾命休矣！

    水流帶著他們在浪濤里翻滾，邪魔中也有跳下來的，只是它們身量高大，很快就沖散了，即使如此喬茂還是深刻地意識到死亡的逼近。

    事已至此，他也牢牢地回抱上湯越池。

    既然活著成了難事。

    ——那就一起死吧。

    這念頭升起沒多久，忽覺渾身一輕。

    一晃神的功夫，二人落到了甲板上。

    因著還保有意識，被江水撐了個飽的二人都難以自抑地嘔吐起來。

    待吐完最后一口混合著膽汁的江水，有人的聲音清晰地傳進(jìn)腦中。

    “——你們是我乾元宗弟子？”

    聞聲抬頭，只見面前站著一位鶴發(fā)童顏的男子，他周遭的靈力極為平靜，這意味著他的境界遠(yuǎn)超二人，或者他是毫無靈力的普通人。

    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顯而易見絕不只是普通人。

    湯越池自須彌石中取出兩方手帕，遞給喬茂一張，隨后抬眸打量，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

    “是，我們是乾元宗第七代弟子湯越池，這位是喬茂——您是閆掌門？”

    那人一挑眉梢，面上帶著一絲微笑：“沒想到這么多年不現(xiàn)世，還有人知道我啊。”

    乾元宗老一輩的長老湯越池都見過，除了久不出關(guān)的掌門以外湯越池也沒什么聽說過宗門里有什么隱世的前輩。

    這位的身份就顯而易見了。

    乾元宗第四代掌門——閆睿。

    喬茂聞言驚訝地抬頭去看，他記得尤溯源對閆睿的評價很高。

    也仍記得他曾經(jīng)提到過乾元宗掌門時候所說的——

    【……即便是修士中號稱古往今來第一人的閆睿，在前世也仍是死于邪魔之手。】

    他霍然看向岸上的戰(zhàn)場，邪魔龐大的身軀浩浩湯湯，地面是接連成片的暗色，看不見說出這種【預(yù)言】的尤溯源，也沒見著林鴻瑜。

    “益掌門呢？”湯越池問。

    “還在宗中——你的靈力枯竭，他也需得養(yǎng)傷，岸邊還有些馬匹，你們先回宗療養(yǎng)，這里教給我?！?/br>
    湯越池聞言松了口氣，隨后點頭應(yīng)下。

    魔界降臨這等大事想必外界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閆睿必定有所耳聞才了出關(guān)。

    他出關(guān)倒不是什么要緊事，要緊的是伺機(jī)而動的簡波。

    湯越池的目光并未同二人一樣看向如火如荼的戰(zhàn)場，而是遠(yuǎn)遠(yuǎn)眺望瑤洲方向——

    在林修逸的授意之下，喬茂并未對他隱瞞尤溯源口中的另一份未來。

    在喬茂的轉(zhuǎn)述中，當(dāng)年的乾元宗兩位掌門一同奔赴戰(zhàn)場并雙雙死在了這里，簡波借此成了代理掌門。

    燕弘新要維持跨洲陣法的運行，此時正是虛弱之際，倘若簡波仍未死心，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機(jī)。

    好在益沛還在乾元。

    “——是。”

    喬茂聽出湯越池的語調(diào)有些不對勁，回頭看向背著身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湯越池。

    他明明說著平順的話，語氣卻比貼在二人身上的那刺骨的江水還要冰寒。

    “我會和喬茂即刻回宗?！?/br>
    喬茂并不像湯越池一樣愿意回去。

    想到最后看到的同伴背影，身邊是尤溯源口中即將死在戰(zhàn)場的閆睿，喬茂的腳無法挪動分毫。

    ……可他在這個戰(zhàn)場連自保的實力都沒有。

    喬茂掙扎著向前一步。

    “宗主——”

    他感到有一道視線注視著他，并不鋒利，像是他說什么對方都會認(rèn)真傾聽。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喬茂的話語前所未有的沉重，想到歸期未定的林修逸，他比二人年長卻頻頻受他們照顧，還有救了自己一命、如今撒手歸西的城主夫人……

    他們一家對自己有深恩，而現(xiàn)在林鴻瑜留在危險之地，他卻茍且偷生。

    他不由哽咽，仍是硬著頭皮往下說。

    “求您——倘若林鴻瑜遇上危機(jī)、求您一定要救他?！?/br>
    喬茂知道在邪魔手中救人有多危險，他求的甚至是【即將殞命】的閆睿……

    他抬頭，視線已經(jīng)有了一絲絕望，縱使剛才落入滾滾江中面臨死亡也不曾有這種感受。

    可他忽然又看到面前之人的神情。

    ——應(yīng)該有近百歲高齡的乾元宗掌門，他點了頭。

    “——好。”

    第094章 問話

    魔界大門敞開著。

    無窮無盡的邪魔之氣自其中溢出。

    與其說是【氣】,實則更接近能量。

    在這種能量場的籠罩之下，土壤無法孕育生命、植株枯萎，生靈滅絕,無法誕生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