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莉克希亞跌跌撞撞地赤腳向他跑來，從背后抱住了他，小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是西澤爾，但我控制不住，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孩子了，是我讓你落到那個惡魔手里，是我讓你遭受這些苦難，是我當年自以為是地想救你……”

    她哽咽著，說到最后，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她說你一定恨我吧，為了我能活著，為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堅持到現(xiàn)在，你一定很恨我吧。

    “沒?！?/br>
    黑澤陣的聲音依舊很平淡。

    他低頭去看亞莉克希亞的手，上面有斑駁的咬痕、抓痕，和皮膚褪去的痕跡，以及袖口處裸露的刀痕和針孔。

    她小心翼翼地問：“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是啊，她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名字，他只能是西澤爾，他必須是，這樣他們兩個才能活著。

    那個少年很久沒有說話。

    亞莉克希亞覺得自己聽不到回答了，輕輕放開手，背對著她的銀發(fā)少年卻轉過身，說：

    “juniper。”

    黑澤陣注視著那雙跟cedrus極為相似的眼睛，說：“這是西澤爾為我選的名字。他是我的朋友。他說過等他長大就把鑰匙送給我。”

    亞莉克希亞注視著他，一時間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黑澤陣又說：“他死了，我替他去看過圣托里尼島和威尼斯的日落，看過冰島的日出和墜落的流星雨，也看過逐漸熄滅的火山，冰封的海和被世界遺忘的城市。等你身體好點，我?guī)闳タ磁餐臉O光，從早看到晚?！?/br>
    “……可以嗎？”

    “可以，未來我會有很多時間?！焙跐申囶D了頓，還是把那個不屬于他的稱呼說出了口，“mama?！?/br>
    他看到亞莉克希亞終于笑了。

    她一邊笑一邊哭，莎朗·溫亞德把她扶回到了房間里。黑澤陣就站在窗邊，看日頭逐漸西斜，街道上的行人與其他城市并無不同地經(jīng)過，也有人向他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等了很久，直到莎朗從臥室里走出來，重新整理了頭發(fā)，然后環(huán)住了他的手臂，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黑澤陣本來想推開她，但沒動。

    貝爾摩德懶洋洋地、不帶任何悲傷情緒地說：“她死了。對亞莉克希亞來說，這就是解脫吧?！?/br>
    “嗯?！?/br>
    “你是不是應該叫我姨媽了？”

    “別得寸進尺?！?/br>
    “可我們這么熟啊，gin，你總得給我個名分吧？萊伊都能進你家了，我一個正牌姨媽怎么就不行？”

    “我不需要家——”

    黑澤陣的話還沒說完，貝爾摩德就把一根手指放在了他唇邊，意料之中地看到黑澤陣因為不想碰到她而收聲，才輕聲說：

    “我可以跟你一起死，無論任何時候。你知道的，gin，我已經(jīng)了無牽掛，只有你了?！?/br>
    他們走的時候往回看了一眼，淺金色頭發(fā)的女人躺在床上，安安靜靜，好像睡著了，嘴角帶著笑。

    會有人來將她收殮，埋在她出生的這座城市。握在她手心里的那把鑰匙屬于她在這座城市外的家，沒人知道它在哪里，這個秘密已經(jīng)隨著亞莉克希亞的死亡被永遠埋葬。

    回去的路上，黑澤陣想問貝爾摩德要根煙，貝爾摩德說我已經(jīng)戒煙啦，這種東西對小孩子不好。

    黑澤陣看了她一會兒，發(fā)現(xiàn)她是認真的。

    他不再關心這個問題，只是問：“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貝爾摩德伸了個懶腰，將車鑰匙扭了半圈，啟動了引擎，語氣冷了下來：“先拆了那個破組織再說?！?/br>
    第128章 暴雨前夜

    6月25日, 周四。

    距離“青鳥號”游輪和鶴鳴港的事件只過了兩個星期，公安和mi5方面就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調查結果，黑羽盜一發(fā)來的資料暫且不提, 降谷先生也在百忙之中讓一位同事給黑澤陣送來了調查文件。

    桐野警官順著收到的地址找到了在廢棄工廠的黑澤陣, 發(fā)現(xiàn)那個銀發(fā)少年正在漫不經(jīng)心地擦手上的血，而清涼陰暗的工廠二樓里仍著一堆橫七豎八的尸體和槍, 顯然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激烈的槍戰(zhàn)。

    年輕的警官看到一身血的人難免有點緊張, 趕緊跑過去，問：“黑澤先生？”

    銀發(fā)少年本來下意識地抬了下手，聽到他的聲音就收起了敵意，問：“東西呢？”

    桐野警官確實拿著文件, 但現(xiàn)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他遲疑地說：“你……你還是先去醫(yī)院吧？公安下屬的醫(yī)院, 不會暴露你的身份。”

    他被公安上面安排看著這個少年的情況——不是監(jiān)視, 是保護, 避免這個重要人物出事。可每次他們見面的時候不是出意外就是出意外，比如說現(xiàn)在, 這人發(fā)消息的時候說他在廢棄工廠散步，桐野警官到了才知道黑澤陣是在跟人玩命……

    他知道“黑澤陣”不是普通人, 也不是小孩, 但——考慮一下我的胃吧求你了黑澤先生！現(xiàn)在每次看到你這樣我都胃疼啊！我的胃藥呢？！

    “哦, ”黑澤陣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樣, 然后答非所問，“不要告訴降谷?！?/br>
    “這怎么可能不告訴他??！降谷說就算你擦破皮也得告訴他！”桐野閉眼, 桐野胃疼, 桐野不想知道降谷會是什么表情。

    黑澤陣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那我只能把你打暈換個人來了。”

    桐野警官的胃更疼了。

    你這個打暈，該不會是先給一悶棍然后找地方直接關到整個行動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