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維蘭德搬了一把椅子，擦干凈，讓維蘭德坐在上面，不要礙事，然后把整個小屋打掃了一遍。狼群圍著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時不時湊上來聞一聞他身上的味道，有的狼警惕，有的狼好奇，但被他瞪一眼后就誰都不敢接近了。幼崽除外，它們沒從這個人類身上感受到危險(xiǎn)的氣息。

    黑澤陣花了半天時間來整理小屋，修補(bǔ)了屋頂?shù)穆┒?，扔掉了一些東西，剩下的要回到小鎮(zhèn)上買。維蘭德說你休息吧，我回去買了給你帶來，黑澤陣說你在這里坐著，別礙我的事。

    維蘭德：“……”

    維蘭德：“好吧，好吧?！?/br>
    他乖乖坐在那里，活像個等家長忙完的小學(xué)生。那只頭狼跟他對視，趴在他腳邊，低低嗚了一聲，就趴下睡覺了。

    所以這里到底是誰的家？海拉的芬里爾的啊，那沒事了。

    等小屋徹底收拾好，已經(jīng)是兩天后的事了。維蘭德果不其然凍感冒，黑澤陣在小屋里生起了火堆，但禁止維蘭德靠近他。他面無表情地說維蘭德，如果你死在雪原里，我一定不會給你收尸。

    于是維蘭德只能遺憾地放棄了在雪原的小屋里抱著海拉的芬里爾睡覺的想法，睡在了壁爐邊。

    他們在這里住了一個月，直到有一天維蘭德說他有事要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黑澤陣在小屋里等他，沒有出去找，也沒有做別的事。

    直到又一場風(fēng)吹過，他坐在小屋的椅子上，看到外面雪花揚(yáng)起，那頭狼熟練地跳上了他的腿，鉆進(jìn)了他懷里，暖和和的身體將溫度傳遞到黑澤陣身上。白狼叼走了黑澤陣的手機(jī)，霸占了他的視線，才滿意地準(zhǔn)備睡去。

    被搶走了手機(jī)的銀發(fā)青年忽然開口：“維蘭德?！?/br>
    沒有回應(yīng)，那個金發(fā)的男人不在這里。

    黑澤陣垂眼看那頭狼，問：“你不回來，是因?yàn)椴幌敫覕偱?，這樣就不會結(jié)束，是嗎？”

    白狼咬住了他的手，這本來是個很危險(xiǎn)的動作，但黑澤陣一動不動，就好像什么都沒有察覺到一樣。

    外面的風(fēng)雪越來越大。

    銀發(fā)青年注視著那頭狼，很慢也很平靜地說：“那只鷹是你?！?/br>
    剛回到城堡的時候，從雪原的窗外看他的鷹。那只鷹落在窗邊，歪著頭看他，墨綠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那只渡鴉是你?！?/br>
    他跟老館長去見瑪麗的時候，在小鎮(zhèn)的屋檐上看他的渡鴉。那只渡鴉心虛地啄了啄羽毛，就從他眼前飛走了。

    “那只貓也是你?！?/br>
    他在倫敦?fù)斓降模恢备统嗑阋蛔叩碾s毛小貓。那只小貓一路跟著他到了城堡里，和誰都很好，唯獨(dú)不親近維蘭德。

    “……狼，也是你?！?/br>
    在他懷里的狼。

    白狼把腦袋蹭進(jìn)他懷里，假裝什么都聽不懂，直到黑澤陣抬起手，要把狼拎下來的時候，他手下的皮毛忽然變了模樣。

    金發(fā)的男人攥住他的手，嘆氣，說：“你可以不說出來的?！?/br>
    這是維蘭德。

    黑澤陣看著跟他記憶里并不相同的維蘭德，沒說話。眼前的維蘭德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神情有些疲憊，長長了許多的頭發(fā)也沒怎么打理，唯獨(dú)在看他的時候是笑的。

    維蘭德變回了原本的模樣，絲毫不為自己剛才假裝白狼時的得寸進(jìn)尺感到尷尬，他甚至俯下身去摸黑澤陣的臉，只是被黑澤陣按住了手。

    “你可以不說出來。”維蘭德重復(fù)了一遍。

    整個雪原小屋里一片寂靜，就連外面的風(fēng)聲也停止了。黑澤陣跟維蘭德對視，能看到維蘭德眼里的悲傷。

    黑澤陣說：“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維蘭德，但你一直在逃避?！?/br>
    維蘭德再次嘆氣。

    他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澤陣回答：“太順利了……一切都太順利了，維蘭德，你知道，我的人生永遠(yuǎn)不可能一帆風(fēng)順，哪怕是在夢里?！?/br>
    維蘭德無奈地苦笑。

    黑澤陣又問：“多久了？”

    維蘭德回答：“十二年?！?/br>
    黑澤陣看著維蘭德，說：“我問的不是這個時間。”

    不是你在這里把我從雪原帶走，或者我從那個冬天的城堡里醒來的時間，維蘭德，你知道我在問什么。

    兩雙墨綠色的眼睛對視，視線交匯的瞬間仿佛有風(fēng)雪從世界的邊緣吹過。

    在這一片靜寂的天地里，維蘭德低聲說：“沒有多久，只是一場夢的時間而已，等你醒來的時候還會見到你認(rèn)識的那些人?！?/br>
    黑澤陣伸出手，動作很慢地攥住了維蘭德的頭發(fā)，一字一頓地說：“我問的是——你嘗試了多少次、把我困在這里做了多少場夢，才達(dá)成了現(xiàn)在的結(jié)果。”

    維蘭德沒有回答他的話。

    金發(fā)的男人順著動作俯下身，親吻了黑澤陣的額頭，用很輕的聲音說：“別問，你不需要知道，我會重新開始，我會做得更好，我向你保證。睡一覺吧，我會叫醒你的?！?/br>
    “……維蘭德?！焙跐申囌f。

    “我會一直在?！本S蘭德回應(yīng)道。

    黑澤陣知道，他知道維蘭德一直在，到了最后他們都彼此清楚對方對這件事的知情，只是誰都沒說。黑澤陣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捅破過窗戶紙，但維蘭德從來都沒有聽過哪怕一次。

    他被維蘭德反復(fù)困在這個像是夢境的世界里，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好，每次要發(fā)生什么的時候，維蘭德總能解決一切的問題，化險(xiǎn)為夷，讓他們的生活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