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像星星一樣，抬頭看看你，我才知道自己要?往哪兒走……”

    “但是我太沒用了。只要?你推開我，我整個人就都垮了，覺得這一輩子隨便過算了，那時候明?明?還喜歡著你，卻沒勇氣完全拒絕相親……你說得對，我真的是個很‘廉價’的人，很懦弱的人，你罵我是應(yīng)該的……”

    看到?她泛紅的眼眶，難受的神情，聽到?她近乎自厭般的自我詆毀，岑溪胸口像是被?扯開了一道口子，疼得無?以復(fù)加。

    “不……不是?！彼粗财{的眼睛，輕聲否定道，“我收回這句話?！?/br>
    她說著，側(cè)身過去，用一只手臂輕輕環(huán)住了安苳肩膀，手指在她肩背上輕輕拍撫，在她耳邊顫聲說道，“安苳，我收回這句話。你不廉價，你喜歡我……我也很高興?！?/br>
    兩個人的氣息瞬間混雜在一起?，感受到?岑溪頸側(cè)溫?zé)岬南銡?，安苳身體僵硬了一下。她想往外側(cè)頭，保持距離，身體卻又不聽使喚，想繼續(xù)享受這個久違的擁抱。

    “岑溪……”她低聲說道，“不管怎么說，還是謝謝你。謝謝你回來，參加同學(xué)聚會，也謝謝你讓我知道……可以喜歡女人?！?/br>
    也謝謝你，聽我說完這些。

    西城那個冰冷的雨夜，她沒有說完的話，也終于?說出了口。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遺憾了。

    “岑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了。那些媒人過來給我介紹對象，我一個都沒答應(yīng)。你放心，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再也不會將就了?！?/br>
    “認(rèn)識你一場，我一點都不后悔?！彼^續(xù)說道，“岑溪，你以后也一定要?好好的。”

    岑溪臉色開始發(fā)白，拍撫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她側(cè)頭看向安苳，而安苳也在看著她，兩個人近到?不能再近，鼻息糾纏，鼻尖都差點擦碰到?一起?。

    一瞬間兩個人的氣息都有些紊亂，安苳唇瓣翕動了一下，立刻就偏開頭去，很小心地和岑溪拉開了距離，眼睛看向外面?，睫毛不安地閃爍：“……對不起??！?/br>
    岑溪咬了咬唇，纖細(xì)的手指蜷縮起?來，慢慢回正了身體：“……對不起?什么？”

    安苳咽了下口水，嗓音澀滯：“……我不是故意的?！?/br>
    岑溪胸口起?伏，平復(fù)了一下呼吸，也側(cè)頭看向窗外，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你道什么歉？是我主動抱你的。”

    “抱你”兩個字被?她模糊帶過。

    兩個人沉默了幾秒鐘，直到?那種異樣的氛圍淡去，安苳才吸了吸鼻子，低聲問道：“岑溪……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歡同性的？”

    是因為岑溪聰明?，所以知道得早嗎？

    岑溪想了想，說道：“小學(xué)五年級的暑假，我看了一部電影?！?/br>
    那是一部外國電影，涉及中?學(xué)生早戀，是陳慧非常不贊同她看的那種“不健康的電影”，但她還是偷偷看了。

    評論都為男女主純潔的愛情而感動，只有她覺得女主角和她的女同學(xué)之間有著某種莫名的情愫。

    看到?結(jié)局，女同學(xué)淪為炮灰，還要?被?編劇安排給男女主的愛情鋪路，她忍不住哭了，并不是感動，而是被?氣得。

    她被?氣哭了，她很討厭那個道貌岸然、矯情做作?的男主角。

    后來她就專門去找“兩個女孩在一起?”的片子、小說、漫畫看。

    她開始慢慢觸及了“愛情”的形狀。

    原來對她來說，“愛情”只能和女孩發(fā)生。

    這是她青春期最叛逆的秘密，卻不像“不喜歡紅色發(fā)圈一定要扎灰色的”那么簡單可以說出口。

    “原來是這樣……”安苳有些沮喪地垂下頭，尷尬地說道，“我是高三畢業(yè)后，才買了手機，家里也一直沒網(wǎng)絡(luò)……”

    就算是買了手機，就算是后來搬到?了白石鎮(zhèn)，有電腦了，短視頻也越來越發(fā)達(dá)了，她也從?來沒留意過這方面?的信息，畢竟她刷到?這種信息的次數(shù)并不多，而她也整日?奔忙，疲倦的時候，她看到?什么事情，都不會往深了想，只想好好睡一覺。

    “所以，這并不是因為你笨。”岑溪說道。

    雖然同在一個縣，但十多年前?，甚至在當(dāng)下，鄉(xiāng)下和白石鎮(zhèn)的差距很明?顯，別說是安苳家和岑溪家了，就算是在一個村子里，家里距離主路的遠(yuǎn)近，都會對小孩的成績和成長產(chǎn)生影響。

    “你每次上學(xué)要?走一個小時夜路，還要?坐兩個小時班車，每個月伙食費只有不到?一百塊，就算是這樣，你也還是考上了大學(xué)，你怎么可能笨？”岑溪認(rèn)真地分析道。

    聽到?岑溪如此客觀地說起?自己當(dāng)年的窘?jīng)r，安苳有些尷尬，但她知道，岑溪是在安慰她。

    這讓她又窘，又溫暖：“岑溪……謝謝?！?/br>
    “……沒關(guān)系。”岑溪垂下眼睫，輕聲說道。

    這些事她早就明?白，可她從?來沒體諒過安苳。

    其實?安苳比她更勇敢。

    安苳只要?明?白了想要?什么，就會去爭取，可她呢？她永遠(yuǎn)看得明?白，卻永遠(yuǎn)瞻前?顧后，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想失去。

    可是，喜歡安苳這件事，真的是一個選擇題嗎？

    她以為這個問題有兩個選項，一個是“yes”，另一個是“no”。

    可其實?她從?來都沒得選，這兩個選項，都是“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