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明的神性，在他們身上復(fù)蘇。

    是祂，將他們的意識與身軀占據(jù)。對著他伸出手，顯露笑容。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

    恍若繃緊的弦突然間斷裂，他只覺得一陣茫然。

    眼前的一切，無疑是超出了他認(rèn)知的。又或者說，他所看到的，不過是神明的一角，是祂刻意顯露出來的，叫他所知的那部分。

    他的身后，有誰將他擁住。以致于他雖然是幾乎跌坐在那御座里，卻又未曾觸及到那冰冷的御座的。

    他被圈在了誰的懷中。又是誰，埋首在他的頸窩。

    不用回頭，不用確認(rèn)。他的內(nèi)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祂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無聲無息的突破了，他精心設(shè)置的封鎖。再回到這慶典中呢？

    還是說，祂其實(shí)一直都知曉他的動作，一直都在看著他的癲狂。只是將這一切，都看作了新一輪的游戲？

    他不知曉答案。更不知道，當(dāng)如何從神明的目光下走出。

    甚至于他的掌心，那叫他從“彌賽亞”眼中掏出的眼珠，好似是在轉(zhuǎn)動。

    他看到了“米迦勒”、“加百列”等對他開口，無聲喚過他的名。他感覺到了，他的身后，誰的手沿著他的脊背滑落。

    細(xì)密的吻，落在他的頸部，耳側(cè)。

    叫他一陣毛骨悚然。每一寸細(xì)胞、皮rou，都仿佛是要生出自己的想法。要......

    “為什么不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呢？路西?！?/br>
    看祂，為什么要看祂？

    祂，不是在看著他嗎？

    他聽到了祂輕笑，笑意從喉嚨口滑落，對著他說出言語。

    他的頭，在一點(diǎn)點(diǎn)的被偏轉(zhuǎn)。

    不，不可以。

    他的內(nèi)心里，在發(fā)出警戒和示警。但......

    他似乎已經(jīng)是無法動彈，更無法自主。

    觸目所及，這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幫著祂，將他禁錮。

    第60章

    可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他的處心積慮也好，精心算計(jì)也罷。都不能將祂控制？而是用他的痛楚，為祂奉上一幕幕精彩的表演。

    后知后覺。路西菲爾似乎終于感受到了害怕，感受到了荒謬。

    感受到了在這經(jīng)由祂創(chuàng)造的世界里，他作為造物的掙扎與無力。

    他的頭一點(diǎn)點(diǎn)偏轉(zhuǎn)，對上祂的眸。他的掌中，那屬于祂，或者說屬于彌賽亞的眼球，已經(jīng)是如同漿果一般被捏碎。

    “漿果”的汁液順著他的指縫落下，仿佛是流動的軟體動物與蛇類一般，在他的長袍間滑落。

    但他的目光與思維，卻是在被闖入他眼中的神明吸引。

    祂的面容似乎是一片模糊，沒有具體形象的。卻又在路西菲爾的眼中，呈現(xiàn)出雅赫維、魔神、彌賽亞等不同的形象。

    叫他清楚的知曉，祂不是任何人，卻又可以是任何人。甚至于，在場的諸天使，米迦勒、加百列等。

    祂都可以將他們篡奪。

    使之成為祂的容器。

    祂的，一部分。

    他感受到的風(fēng)是祂，雨是祂。世間的萬物與一切，俱都是祂。

    他又該怎樣，逃脫那牢籠？

    祂對這世間的一切，又可曾有半分在意？

    他終是后知后覺，感受到了恐懼。

    是造物對造主的恐懼。他，對眼前神明的恐懼。

    “你該更狠一點(diǎn)，更堅(jiān)決一點(diǎn)，更殘忍一點(diǎn)的。路西?！?/br>
    祂開口?；蛘哒f，這慶典上所有生靈開口。匯聚成同一個聲音，穿透在他的腦海，回蕩在他的耳膜。

    他的手被祂覆上，以指腹細(xì)細(xì)摩挲。

    仿佛是要融入到骨血，滲透到皮rou。

    祂的眸光璀璨，卻又似乎是包含了陰冷、黏膩等氣息。游蕩在他周圍，要將他吞噬。

    他似乎又回到魔神身下，那不受控制的日子。他的所有，都將被祂踐踏。但......

    他反手，扼住了祂的手腕。一點(diǎn)點(diǎn)站起了身，開口，眸光冷漠且森寒，卻又極篤定道：

    “您的本尊，還在水晶天中，對嗎？”

    他比想象中的，更加冷靜、堅(jiān)強(qiáng)。所以他看透了，這詭異一幕下，神明的虛張聲勢與無力。

    他再度握穩(wěn)了手中劍，將劍鋒搭在神明的脖頸間。眉眼垂下，面不改色的對著神明的脖頸劃下。沒有半點(diǎn)猶疑。

    他說，“造物的歸于造物，凡人的歸于凡人。您不該從水晶天上走下，涉足到這世間的?！?/br>
    祂的存在，對這世間生靈而言，實(shí)在是太強(qiáng)大，太危險了。

    他為著的，是他，卻又不僅僅是他。

    “你在害怕？害怕什么？我殺了這所有人？還是將這一切毀滅？”

    他的劍下，神明抬眸。眸光璀璨，眼中俱是一派虛假的溫柔。

    路西菲爾可以確定，他不會再被迷惑。

    又或者說，祂說出的每一個單詞，每一句話語。他都不會再相信。

    屬于他的心聲與想法，更不會再對著祂敞開，使祂知曉。

    但在那某一瞬間，他還是將情緒泄露了的。

    因?yàn)榈k所說的，恰是他內(nèi)心里，最大最深的恐懼。

    是他異想天開。卻又再可笑與愚蠢不過的，想要將祂纏繞在眾生身上的鎖鏈斬?cái)唷?/br>
    那是他，那又怎么會是他呢？

    如此的天真，可笑與愚蠢。

    從來便不曾認(rèn)清楚，他的造物主，究竟是何等的冷漠，無恥與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