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陽光下易碎的琉璃。

    又好似是一只離群的，縱使被折斷翅膀，卻仍向往天空與飛行的天鵝。

    只是較之以那叫祂所喜的皮囊更加美麗，更吸引祂的，是那璀璨到近乎奪目的靈魂。

    是縱使落到黑暗里，亦不愿意被染黑的那一抹潔白。

    那是祂的天使，是祂的造物。卻又不僅僅屬于祂，更屬于神明。

    祂致力于使他染上不一樣的色彩，露出不一樣的情態(tài)。

    祂更清楚，他信仰的那個神明，對他的占有與偏執(zhí)。

    祂們本就是一體，祂們本就是一人。

    只是相較那隱藏在圣光及迷霧里的神明而言，祂更不愿意偽裝，祂更......

    無所顧忌。

    祂從不憚于將惡意傾瀉，更不憚于將埋藏在神明內(nèi)心深處的種種，對著祂的天使施行。

    祂要使他徹徹底底的，臣服于祂，屬于祂。而非是那神明。

    祂們之間，并不完全相同。更并非是，全然一樣的。

    從祂將路西菲爾，轉(zhuǎn)變?yōu)閴櫶焓鼓且豢涕_始，祂與神明之間，便產(chǎn)生了分歧。

    當(dāng)然，這不重要。

    祂失敗了，卻又成功了。

    祂的靈，從那被路西菲爾切割的身軀里走出，虛虛的捧起他的臉。

    “赫萊爾。”

    祂喚過那他所起的名，指腹在他右眼的眼尾之下抹過。

    灼灼的，如血一般的淚痣顯現(xiàn)。是祂要被抹去記憶的路西菲爾，去往精靈族的王城，將拉貴爾殺害前點下。

    祂說，“我后悔了?！?/br>
    由純粹的惡念凝聚的魔神，本是不懂愛恨，不知曉如何將珍寶呵護(hù)的。

    祂只是在意，占有，而后破壞。

    要將他徹底打碎，而后轉(zhuǎn)變?yōu)樽约核小?/br>
    但現(xiàn)在，或者說更早之前，祂似乎感到了后悔。

    祂想，如果有可能，如果可以重來，祂必不會再如此對他。

    祂會將他捧起，給他所有。

    只是祂早已經(jīng)沒有了可能，更不可以再重來。

    祂畢竟不是神明。

    祂之所以再出現(xiàn)，亦不過是因為，諸天大循環(huán)的慶典，神明確實被他重創(chuàng)。

    即使這樣的創(chuàng)傷，并不明顯。但......

    “我會幫你，愛你，救贖你。給你所有，你想要的?！?/br>
    祂似乎是在重復(fù)過黑暗里，祂對他許下的謊言。

    神情溫柔，目光同樣是溫柔，蘊含了繾綣深情。

    只是這魔神顯然忽視了，他許下的一切，曾經(jīng)的路西菲爾不需要。而現(xiàn)在的路西菲爾......

    “我要的，我自會來取。何需你施舍？”

    路西菲爾抬眸，眸光冷厲。未曾握住風(fēng)刃的手插入到魔神的靈魂虛影，而后收攏。

    魔神的靈隨之單薄。

    如水的光華向著他的手心凝聚，凝聚成......

    第64章

    晶石？神格？還是其他的什么？

    彼時的路西菲爾，已經(jīng)辨不分明。

    魔神口中的后悔與愛意，對他而言，更是如此可笑?？尚Φ萌缤粓鲂υ?。

    他不會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與饋贈，更不需要任何救贖。

    他不會再做誰的信徒，誰的仆從。

    他要做，便只會做那黑暗與罪孽本身。

    他在意圖將魔神吞噬，他在一點點的，試圖將祂徹底取代。

    這定不會是一個簡單的過程，更不會是他想要如何，便能夠如何。

    即使呈現(xiàn)在他面前的，并非是神明的本體。即使屬于魔神的意識，似乎已經(jīng)是因為那種種緣故，放棄了抵抗。

    即使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是足夠堅強，足夠隱忍。

    足以忍受，那所有的痛楚與折磨。

    但以造物之身，想要吞噬神明。想要將那樣的一步踏出，又怎么會是容易的呢？

    他其實是想過失敗，想過諸多種種的可能的。在這之前，在......

    他決定在那諸天大循環(huán)的慶典上，動手之前。

    所以困住他的，從來便不是眼前的牢籠。

    但不得不承認(rèn)，魔神的到來對他而言，是意外之喜，是......

    是什么呢？

    當(dāng)薩麥爾、別西卜、阿斯莫德等，追隨了他將叛亂挑起的熾天使來到牢獄。

    所見到的，便是他面無表情，一口口的，在吞食著什么。

    他似乎將口塞得滿滿的，有血跡順著他的唇角落下，卻又叫他很快舔去。

    他抬頭，倒映在一種天使眼中的，仍是金發(fā)藍(lán)眸，充斥了瑩瑩光輝，似乎未曾墮落的模樣。

    甚至于他的肚腹未曾鼓起。又或者說，那里，早已經(jīng)恢復(fù)平坦。

    是他以風(fēng)刃，一點點將那肚皮剖開，深入到他自己的靈。將那屬于神明的血脈，將他的子，一點點剔除和剝離。

    任憑了冷汗從額角滾落，他自始至終都咬緊了唇，并未曾發(fā)出任何痛呼，更未曾發(fā)出任何言語。

    他躺倒在牢獄冰冷堅硬的地面，目光血紅，望向房頂。

    他的身軀分明是顫抖且無力的，被痛楚席卷，叫他幾乎無法握緊手中的風(fēng)刃。

    但自始至終，他握住風(fēng)刃的，將那屬于神明血脈剝離的手，卻不曾有任何顫抖。

    他將那孕育在他腹中的靈剝出，以手，按在了那靈的脖頸。

    墮胎是罪，殺生是罪。將生命到達(dá)此世間的機(jī)會剝奪，同樣是罪。

    但在他反抗、忤逆、褻瀆神明的過程里，早已經(jīng)是罪無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