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歇上幾天哪里還叫‘趕’路?”環(huán)兒泄氣道。 “你們?nèi)羰沁@么急,或許還有個法子?!?/br> “什么法子?”環(huán)兒已不抱希望。 掌柜的朝外面抬了抬下巴,兩撇胡子往上翹起,“挪,不是又有客人要來,你們?nèi)枂?,或許那位客人愿意借馬?!闭f著,從柜臺走出,迎了上去。 環(huán)兒跟著轉(zhuǎn)過去,柵門外果然有馬車駛近,車頭套有兩匹馬。 環(huán)兒即刻回了廂房,把這事告訴秦霽,末了又道:“夫人,我看他們的馬又高又壯,走得還很快呢。” 秦霽推開支摘窗往下瞧,果然見到掌柜正拉著一輛馬車,兩匹烏鬃馬排在車前,皮毛油亮,抬起的馬蹄也厚實(shí)。 “叫扶青去問問,咱們可以拿錢買,別露太多財(cái)?!边@里偏遠(yuǎn),說不準(zhǔn)就叫人打起了歪心思。 “他們?nèi)舨辉改??”環(huán)兒問。 “他們?nèi)舨辉浮鼻仂V思忖了一會兒,“就叫扶青賣可憐,到了金陵再加錢?!狈銮喑T谑芯欤銎疬@種事情尤為拿手。 環(huán)兒應(yīng)聲好后出了房門。 等了約莫半個時(shí)辰,環(huán)兒高興跑進(jìn)廂房,“夫人夫人,那人答應(yīng)了,說是也要去金陵,馬不能讓,不過他們愿意即刻啟程,送您一道?!?/br> 秦霽取了帷帽重新戴上,出去時(shí),扶青等在外面,小聲道:“夫人,我試問了一番,對面打扮舉止像是行伍中人,應(yīng)不是宵小惡徒之輩。我守在外面,您可以放心上去?!?/br> “嗯?!鼻仂V扶住帷帽,見他似有猶疑,話未說完的模樣,問道:“怎么了?” 扶青低下頭,“他們起初不愿,我同他們說您有孕了,趕著回家見丈夫最后一面,他們才答應(yīng)……”扶青好不容易將前半句說完,又為自己找補(bǔ)道: “夫人,我是瞧見了那家主人腰間別著一個娃娃用的平安符,想他也是個有孩子的人,才……” 秦霽無奈笑了下,“不打緊,走罷?!?/br> 上馬車時(shí),車廂內(nèi)已經(jīng)坐了一個人,便是扶青說的主人家了。 秦霽低聲道了句謝,默默坐在他的對角。 車廂內(nèi)燃著熏爐,松木混了薄荷的香氣,透過垂在帷帽下的薄紗,叫秦霽莫名放松些許。 視線里蒙著一層白霧,她垂下眸,目光僅僅凝在熏爐內(nèi)紅而亮的炭火上。因而沒能發(fā)覺,坐在對角的那人正抬眼打量著她。 明明又隔著兩年沒見,陸迢還是即刻認(rèn)出了她的聲音。 馬車駛在覆滿白雪的小徑上,四處安靜,只有車轅碾過厚雪時(shí)的吱呀聲輕輕撩拂著人耳。 秦霽端直坐著,一動也不動。 陸迢初時(shí)以為她太拘謹(jǐn),過得一會兒,他發(fā)現(xiàn),秦霽是睡著了。 帷帽邊緣垂落的輕紗遮住大半身形,輕紗之下,纖纖玉手交疊,擱在云白的襖裙上。 也只有她,坐著睡還能端端正正。 馬車內(nèi)燃這熏爐,正是暖意融融,陸迢傾身靠近秦霽,卻在她周圍覺出了不同。覆上她的手背,果然冷得像冰。 陸迢取下自己的大氅,蓋在秦霽身前。眸光往上,隔著層薄霧似的紗,依稀能看見她如畫的眉眼。 近在咫尺,卻還不夠。 陸迢揭開了她帷帽前的輕紗,下一刻,便對上了惺忪睜開的杏眸。 視線猝不及防相遇,秦霽恍惚了一下,“陸迢?” 是他么? 盯著他看的時(shí)候,她順便摸到了他的手,把陸迢的尾指握在手心。 是他。 她記得陸迢的眼,丹鳳眼的眼尾很深,瞳色像墨。 “醒了?” 陸迢抽出手,坐回原處,全然沒有偷看人被抓住的窘迫。 視野里重新蒙上一層霧,秦霽取下帷帽,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馬車內(nèi),外面還下著大雪。 不是做夢,有這么巧? 她茫然轉(zhuǎn)向陸迢,又想到這里本就接近金陵,他出現(xiàn)在此也不奇怪,反倒是她才不好解釋。 “路上還有些時(shí)候,想睡便再睡會兒。”陸迢道。 他的聲音似乎比往日渾厚一些,秦霽應(yīng)了聲嗯,又道:“多謝你?!?/br> “不用?!标懱鏊剖遣唤?jīng)意瞥了眼她的小腹,微微一笑,“你的身體要緊?!?/br> 秦霽默然一怔,隨即想起扶青的那句——“現(xiàn)在懷有身孕,要趕著去見將死的丈夫最后一眼?!?/br> 她抿了抿唇,抱緊他的大氅,扭頭看向車軒外。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么說話,陸迢知道她現(xiàn)在情緒不佳,沒怎么開口,陪她一同沉默著。 將將入夜時(shí),馬車到了金陵,穿街過巷,最后停在一座還算寬闊的宅邸前。 大門前的臺階上堆了雪,滿目皆白,未有走動清掃過的痕跡。 扶青去叩門環(huán),銅環(huán)撞在木門上的聲音沉重發(fā)悶,一聲一聲,久久未有回應(yīng)。 鵝毛大的雪花不斷飄落,在身前打旋,秦霽等得有些不安,往前走了一步。 “夫人。”扶青回頭,“不若我現(xiàn)在翻墻過去,再來開門。” “好,你小心?!?/br> 扶青剛翻上墻頭,里面?zhèn)鞒隽碎T閂抽動的聲音。 開門的是個婆子,提著燈籠照了照,只覺奇怪,“夫人,您是……” “婆婆,永山先生在這兒么?我是他的學(xué)生。” 婆子一聽到這話,瞬時(shí)明白過來,連連點(diǎn)頭?!霸?,在,我這就進(jìn)去告訴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