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考核結(jié)束長跑，就聽見了鳴叫，之前在水藍(lán)星上，尤澤出現(xiàn)的時候也是這種聲音，很細(xì)小。”

    “那個男人臉上的血管和眼白和尤澤一模一樣，而且……”

    他說著壓了壓唇，憋屈道：“臉和我爸……我父親的臉一樣?！?/br>
    沐幺掀起耷拉著的眼皮：“我的父親他已經(jīng)不在了，那個男人的長相完全復(fù)刻了他，就連臉上的痣都在同一個位置。”

    四面的風(fēng)吹起兩人的頭發(fā)，沐幺泛紅的眼睛靜靜的仰望維里克，沒人說話，耳朵聆聽著風(fēng)的聲音，沐幺又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再說。

    “知道了?！本S里克伸手覆蓋在沐幺的頭上，這次輕輕的揉了揉：“很有用的信息，謝謝?！?/br>
    夜深人靜，維里克的手并沒有從沐幺的發(fā)頂上移開，當(dāng)他將要撤走時，手腕被沐幺的雙手輕輕握住，那只手就這樣繼續(xù)停留在沐幺的頭發(fā)上。

    沐幺的心臟很吵，吵得耳朵好像也在跟著鳴叫，心里卻又舍不得這種感覺，這種曾經(jīng)每次考試取得好成績，他爸就會摸他一把頭發(fā)的感覺。

    他耳根子發(fā)熱，埋著頭小聲說：“等等、等會兒……”

    維里克沒動，任右手由沐幺的雙手?jǐn)n住，從他的角度不能看見沐幺的臉，但能瞧見那雙耳朵尖，再往下是脖頸，從白皙逐漸變紅，沒一會兒，搭在頭發(fā)上的手感受到柔軟，再看便是那雙獸耳了。

    旁邊伊身上貓里貓氣的兔猻沒醒，趴在伊背上用臉輕輕蹭伊，和現(xiàn)在抓著維里克手讓摸頭的沐幺一模一樣。

    他們在夜色里面對面站了許久，聽見沐幺輕輕打了個噴嚏，維里克這才說：“先回去拿東西?！?/br>
    沐幺這會兒抬起頭，輕輕的將維里克的手放下來，臉上余溫未散盡，他點頭：“好?！?/br>
    然后轉(zhuǎn)身，走路姿態(tài)僵硬，還沒完全從剛才那類似撒嬌的狀態(tài)中出來。

    沐幺大腦空白，走兩步趔趄一下，后來又被維里克的手握著行走，沐幺跟在旁邊，很輕的喊對方的名字。

    “維里克。”

    “嗯？”

    “你好像每次都那樣夸我?！?/br>
    “哪樣？”

    “就是……”沐幺想了想：“每次都說我做得很好，要不然就夸我很厲害?！?/br>
    “嗯?！本S里克應(yīng)聲，問：“你還希望我怎么夸？”

    “我不是這個意思……”沐幺快速的眨眼，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你好像把我當(dāng)小孩了。”

    說著他舉了個例：“以前我家鄰居有個小朋友，大家都這樣夸他。”

    維里克很輕的笑了聲：“你覺得你是大人？”

    沐幺聽得耳朵發(fā)燙，他砸吧砸吧嘴，目光落在被維里克拉著的那只手上：“就算不是大人，那十七歲也不小了?！?/br>
    “還小?！本S里克說：“還沒成年?！?/br>
    沒成年倒是真的，沐幺的十八歲生日在十二月份，倫多爾的年月與地球的年月不太一樣，但其實相差不大，具體時間算一算也沒幾個月了。

    來到向?qū)奚針?，維里克就在外面等待，沐幺小跑進(jìn)宿舍，先去宿管處登記，然后上樓，當(dāng)他回到三樓自己的宿舍時，輸入密碼的手指頓了頓，似乎有所感應(yīng)，推開門，沒有開燈的宿舍公共客廳中央，菲米爾端正的坐在桌子前，雙手合攏放在桌面上，聽見開門的動靜，一動不動的他慢慢扭頭看向沐幺。

    走廊的燈光是白色，門打開后光亮照射進(jìn)去，正好打光在菲米爾的身體上，但頭依舊隱沒在黑暗中。

    沐幺的視線落在菲米爾放在桌上的雙手，那雙曾經(jīng)被掐得滿是傷痕的手指纏著紗布，沐幺下意識想起之前看見那些傷痕的畫面，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又想起卡尼被男人砍下來拿在手里的那只手臂，那只滴血的手臂，手指上也有很多細(xì)小的傷痕。

    進(jìn)門的腳步變慢，沐幺看著菲米爾隱沒在黑暗中的臉，他伸手在墻上摸索，找到按鈕：“我開燈了？”

    菲米爾靜默著，不答反問：“你會住在學(xué)校嗎？”

    沐幺頓了頓，搖頭：“不，我回來拿東西?！?/br>
    “現(xiàn)在就走？”菲米爾又問：“是和那位殿下嗎？你和他是親人？還是朋友？”

    平日里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甚至吞吞吐吐的菲米爾，此刻的問話卻顯得有些鋒利，沐幺的眉心擰起，他覺得奇怪：“菲米爾，你也該回家?！?/br>
    “我不能回去?！狈泼谞柕难劬υ诤诎抵袧u漸呈現(xiàn)紅色，沐幺平日里一直以為菲米爾的眼睛是純黑，今晚借著光影環(huán)境才發(fā)現(xiàn)，對方的眼睛其實是暗紅的。

    “卡尼沒死。”

    菲米爾的聲音無比冰冷，沐幺放在開關(guān)上的手驀地僵住，坐在椅子上的菲米爾并不在乎這些話究竟意味著什么，他輕聲呢喃：“我以為他會死，好可惜?！?/br>
    “你……”沐幺的唇張合，他保持鎮(zhèn)定，事到如今才發(fā)現(xiàn)菲米爾的狀態(tài)不對勁，這樣平靜的話，甚至真心的惋惜，就像殺豬匠第一刀下去沒有成功割破咽喉要害發(fā)出了一聲輕笑。

    菲米爾又開始搓捏手指：“抱歉，我只是想等你回來和你說說話?！?/br>
    到這里他才起身，那瘦弱的身體似乎承載著無盡的疲倦，走路的動作虛浮無力，偏偏還要來到光亮處對沐幺露出微笑，這是他第一次對沐幺笑：“快去拿東西吧，別讓殿下等太久，晚安?！?/br>
    很平常的一句話，說完扶著墻回了房間，當(dāng)門關(guān)上后屋內(nèi)回歸寂靜，沐幺的視線久久凝視在那緊閉的門上，屋子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