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看向夏木繁的眼神里有探索、好奇，也有警惕。

    孫羨兵走上前，剛剛開口說一句話，村民們便轟地一下散開，退得老遠，仿佛他身上有毒。

    孫羨兵是農(nóng)村人，看到村莊、農(nóng)田、菜地便有天然的親近感，原以為可以和老鄉(xiāng)們親切交流，沒想到會受到排斥，不由得有些懊惱。

    孫羨兵一把抓住靠得最近的村民胳膊：“老鄉(xiāng)，我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見到葉榮回家來。”

    聽他問到葉榮，那個村民跑得更快，抬起胳膊甩開他：“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一溜煙跑得不見了蹤影。

    孫羨兵回頭看了一眼夏木繁，兩人眼神里都有了驚詫。

    難道，這些村民知道些什么？

    正在思索間，一個小伙子排開圍觀村民，徑直朝著夏木繁等人走過來。

    小伙子二十多歲年紀，黑黑瘦瘦的，個子很高，兩頰沒有什么rou，眼睛微瞇，看上去有幾分戾氣。

    小伙子打著赤腳，褲腿卷到小腿中央，一腳的泥巴，應(yīng)該是剛從地里干活回來。他上下打量著夏木繁，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你就是我哥的女朋友？聽說你是城里人，真看得上我們這小山溝？”

    夏木繁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同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臉的不屑：“你就是葉聰吧？聽說為了給你娶媳婦，你爸不惜咒自己病重把你哥騙回家來了？”

    圍觀村民又靠近了些，議論聲漸漸響了起來。

    夏木繁耳朵靈敏，捕捉到了幾句話。

    “地里的活全靠葉聰?！?/br>
    “是說葉榮怎么突然回來了?！?/br>
    “噓！小聲點，葉聰可不好惹?！?/br>
    夏木繁這針鋒相對態(tài)度讓葉聰很不爽，他冷著臉說：“我哥愿意回來，關(guān)你屁事？像你這么厲害的媳婦，我們家可高攀不起?！?/br>
    夏木繁也跟著冷下了臉，瞇著眼，嘴角微勾，一臉的嘲諷：“你們這樣的家，誰愛嫁誰嫁，我是來找你哥的?！?/br>
    “找我哥？”葉聰垂下眼皮，從夏木繁身邊快步走了過去，“我哥已經(jīng)走了，你到城里找他去?！?/br>
    “葉聰！”夏木繁叫住他，“你哥沒有回城，所以我來找他?！?/br>
    葉聰?shù)娜^一下子握緊，腳步一頓，背影隨之變得僵硬，

    夏木繁立馬警覺起來。

    人類的所有下意識反應(yīng)，都是漫長演化過程中自然選擇的結(jié)果。我們的祖先在面對更加兇殘的動物時，會下意識地凍結(jié)自己的反應(yīng)以保全性命。比如：屏住呼吸、約束手腳動作、僵化臉部表情。

    葉聰此刻的反應(yīng)，正是一種“凍結(jié)反應(yīng)”！

    這說明，在聽到警察尋找葉榮的消息后，葉聰感覺到了恐懼。

    為什么恐懼？難道葉榮失蹤與他有關(guān)？

    夏木繁道：“葉榮是公職人員，單位管理很嚴格。他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探親，可是現(xiàn)在卻一直沒有回單位銷假，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葉聰?shù)降啄贻p，聽到夏木繁的話，拳頭捏得更緊，強裝鎮(zhèn)靜問：“意味著什么？”

    夏木繁說：“意味他已經(jīng)失蹤，可以報警立案，開始偵查。”

    葉聰頸脖僵硬地轉(zhuǎn)過身來，與夏木繁視線相對：“曠工不是開除嗎？怎么還會報警？”

    夏木繁啞然失笑：“誰告訴你的？你哥在稅務(wù)局工作，那是政府機關(guān)，怎么可能隨便開除一名在編職工？你哥如果長期不和單位人事聯(lián)系，他們肯定要報警找人?！?/br>
    葉聰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坨鐵，只有嘴微微張著。

    他顯然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村民們聽到夏木繁的話，也都低下頭，悄悄議論著什么。聲音太低，夏木繁只能偶爾聽到幾個字眼。

    ——報警、政府、抓人。

    山間麻雀嘰嘰喳喳，幾只土狗在路邊晃悠，屋前、墻頭蹲著幾只曬太陽的懶貓。夏木繁屏息凝神，努力傾聽著動物們的心聲。

    【好多人，真熱鬧。上次這么熱鬧，還是那家小子考上大學(xué)吧？】

    【可惜啊，砸破了腦殼，流了好多血。】

    【被他弟背到山上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喲~】

    終于聽到葉榮的消息，夏木繁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到底葉榮是死是活？

    是誰砸破了他的頭？葉聰背他去了哪里？不會是悄悄埋了吧？

    想到這里，夏木繁的聲音變得冷硬起來：“葉聰，你哥在哪里？”

    葉聰抬起頭，眼神里多了幾分警惕：“你到底是警察，還是我哥的女朋友？”

    夏木繁答非所問：“現(xiàn)在葉榮單位還沒有報警，我只是恰好在青石鎮(zhèn)辦事，所以過來看一看。如果他在這兒，我就把他帶回去銷假；如果他不在這兒，那我自然就沿路去找找看?！?/br>
    聽到這里，葉聰稍稍松了一口氣：“我哥三天前就走了，你去鎮(zhèn)上或者瑤市找找看吧。說不定他沒買到車票，住在旅館呢?；蛘摺?/br>
    葉聰?shù)难劬β湓谙哪痉蹦菑埱嘻惖哪樕希劬锊蛔杂X地透出股貪婪：“我哥不想和你談朋友，所以故意躲開了呢？再或者，他在路上遇到車禍，正躺在醫(yī)院里呢？”

    話音剛落，夏木繁忽然欺身而上，抬手就是一拳！

    砰！

    夏木繁力道很大，這一拳正中葉聰下巴，將他打得踉蹌后退了幾步才站穩(wěn)。

    葉聰往地上吐出一口鮮血，血中帶著顆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