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啟事復(fù)印了十幾張，夏木繁問池菊香：“怎么復(fù)印了這么多？”

    池菊香的眼睛里噙著淚：“我到這里找你，一路上貼過來，還剩下這些，等下再去貼，就盼著巧妹能夠看到，或者……知道巧妹下落的善心人看到。”

    眼前這個老人穿著件藍布棉襖，一雙棉鞋邊沿都是泥，臉被寒風(fēng)吹得皴了，伸出來的雙手黢黑粗糙，看得出來是個做農(nóng)活的老人，也看得出來她走了很多路、吃了很多苦。

    夏木繁最看不得老人、孩子吃苦，想到她獨自一人從農(nóng)村一路來到星市，沿路張貼尋人啟事，看到一個人就拉著問：你見到我家巧妹沒？夏木繁不由得喉嚨口有些發(fā)緊，低下頭再認(rèn)真看報警記錄。

    正在這時，孫羨兵與虞敬走了進來。

    孫羨兵問：“夏隊，周末加班，有案子來了？”他和虞敬一接到夏木繁的電話，便意識到有事發(fā)生，立馬趕了過來。

    夏木繁抬起頭來：“來得正好，你和檔案科聯(lián)系一下，我要找一份少女失蹤案的檔案資料。失蹤人名叫陶念巧，報警時間為1992年7月?！?/br>
    孫羨兵看一眼拘謹(jǐn)坐在沙發(fā)上的老人，點了點頭：“好！我馬上去。”

    夏木繁對虞敬說：“大虞，你去對面買份盒飯來，老人家應(yīng)該是餓了一天?！爆F(xiàn)在是下午三點，食堂沒開門，只能到對面的小飯館買飯。

    虞敬也留意到池菊香面色蒼白、風(fēng)塵仆仆，眼里閃過一絲憐憫，忙應(yīng)聲道：“好，我這就去?！?/br>
    池菊香顫顫巍巍的擺著手：“不，不用，警察同志不麻煩你們，我?guī)Я烁杉Z的，我不餓?！币贿呎f著，池菊香從布包里拿出個塑料袋，袋子里裝著兩個又干又硬的饅頭。

    夏木繁將塑料袋放回老人的布包里：“老人家趕了這么久的路，一定辛苦了，既然來了我們這里，就當(dāng)?shù)搅俗约杭乙粯??？偝愿杉Z胃也難受，吃口熱飯熱菜吧?！?/br>
    云通縣距星市大約二、三十公里路程，老人家一路走過來還要張貼尋人啟事，估計得走八、九個小時，也難怪鞋子邊沿全是泥。

    池菊香舍不得錢，怎么也不可能到餐館炒個菜，夏木繁以前到鎮(zhèn)上讀書的時候也全靠一雙腿，當(dāng)然知道那份又累又餓的艱辛。

    夏木繁覺得不過是給老人家一口熱飯熱菜而已，舉手之勞，可是卻讓池菊香感動到流淚。

    池菊香捧著那盒熱氣騰騰的小炒rou蓋飯，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一邊哭一邊大口扒著飯，直到把飯菜吃得精光，才開口說話。

    “警察同志，你們真的是太好了！”

    “巧妹不見了，我找過派出所、找過市公安局，可是他們都說沒辦法?！?/br>
    “我一大早從村里出發(fā)，走得腿都要斷了。我年紀(jì)大了，走不快了，就怕有一天我閉眼了，還沒找到巧妹啊……”

    夏木繁往老人的茶杯里添了點熱水，安慰道：“老人家，您別傷心，先把您孫女失蹤前后詳細(xì)和我們說說吧?！?/br>
    池菊香抹了把眼淚，捧著熱氣騰騰的茶杯喝了兩口水，這才將五年前陶念巧失蹤的事情細(xì)細(xì)說了出來。

    池菊香年少守寡，只有一個兒子陶大壯，省吃儉用、辛辛苦苦地將兒子養(yǎng)到了二十歲。兒子娶了鄰村的趙青柳，第一胎生下個女兒，取名陶念巧。

    趙青柳脾氣剛硬，和陶大壯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時不時就往娘家跑，到了陶念巧三歲之后，趙青柳拋下她到城里親戚家當(dāng)保姆，陶大壯和她吵到后來也覺得沒意思，跟著同村人南下打工，夫妻倆關(guān)系越來越差。

    等到陶念巧七歲的時候，趙青柳與陶大壯離了婚，又各自組建了家庭。

    趙青柳嫁到鎮(zhèn)上，丈夫莫良材在鎮(zhèn)上開了家五金店，雖然前頭結(jié)過婚留下一個女兒，但據(jù)說很有錢，趙青柳幫著照顧繼女，一心想著再生個兒子穩(wěn)固地位，早把陶念巧拋在了腦后。

    陶大壯在打工時結(jié)識了老鄉(xiāng)袁瓊?cè)A，兩人性格相投，很快就結(jié)了婚，夫妻倆一起在縣城開了家米粉店，生意挺火紅。

    陶念巧爹不親、娘不愛，從小就甩給奶奶池菊香，祖孫二人相依為命。

    農(nóng)村生活雖然苦，但是陶念巧因為有奶奶陪伴，并沒有像同村很多女孩一樣輟學(xué)。池菊香一輩子吃了沒有文化的苦，很支持孫女兒讀書，因此陶念巧七歲上學(xué)，一直讀到了初中。

    陶念巧很聰明，讀書刻苦用功，成績一直在班級都名列前茅。老師們都說，只要陶念巧繼續(xù)讀下去，一定可以考上大學(xué)，成為村里第一個女大學(xué)生。

    聽到老師的話，池菊香暗自下決心，不管有多難，都一定要供孫女兒讀書。

    可是她一個農(nóng)村老太太，全靠著家里幾畝水稻田、幾畦菜地養(yǎng)活自己和孫女，魏念巧這些年的學(xué)雜費都是兒子出的。到縣城讀高中需要住宿，光是一年的學(xué)費、住宿費、伙食費就得一千塊，這么多錢，陶大壯肯出嗎？

    陶念巧六月份參加完中考之后，成績出來，她考了全校第二名，順利被縣城一中錄取，拿到錄取通知書之后，池菊香來找兒子要錢。

    陶大壯再婚后又生下一兒一女，對陶念巧愛理不理的，聽說還要供她讀高中、讀大學(xué)，煩躁地對母親說：“一個女孩子，讀那么多書做什么？讀完初中就算對得起她了。我超生罰了不少錢，開店也處處都要錢，供不起巧妹。媽你要是喜歡折騰，那隨便你，反正別找我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