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一愣, 隨即笑了：“他倒是貼心，總知道朕在想什么。”

    ***

    和壽守在小王爺車輦前, 一路出了京都大門，往相國寺方向而去。

    盡管有鐵甲騎士開道, 可大約因為百姓知道車輦來自王府，好奇心過高，好幾次都有百姓險些沖了進(jìn)來——

    這其實不大對勁。

    大多數(shù)百姓對高官和皇家的畏懼寫在了骨子里，哪怕激動之下，只要武力震懾，幾乎就能攔下所有人。

    在此情況下還能繼續(xù)往前沖的，大約是打定主意命都不要一定要做某件事了，而這件事往往不是刺殺，就是伸冤。

    和壽示意一個小太監(jiān)去看看怎么回事，同時讓隊伍加快速度，提高警戒。

    要到達(dá)相國寺，途中需穿過三道各由12根立柱支撐的牌坊，穿過第一道牌坊后，是一片沿街道而建的低矮建筑群，每到集會之時，街道兩邊滿是擺攤的小攤販，賣的東西五花八門。

    沿著街道走到盡頭，便到了第二座牌坊，牌坊之后便是此次比試的地點——

    一陽廣場。

    眼見就要到廣場了，和壽提著的心才微微松脫了一些，就在此時，身后驀地傳來百姓們激動的堪稱排山倒海的歡呼聲。

    和壽回頭看去。

    八匹俊逸的白馬開道，馬后是一輛巨型花車。

    花車之上，人影隱綽其中，鐘鼓齊鳴，奏樂聲、吟唱聲不斷，曲調(diào)莊嚴(yán)肅穆、又清幽恬靜。

    鶴發(fā)童顏的伊仙立于正中最高處，衣袂飄飄，微微仰視，神色平靜恬淡，似不為人間瑣事所擾，下一秒便會臨風(fēng)而去。

    隱約間，還能嗅到一縷飄然而過的花草清香。

    百姓們哪里見過這等陣仗，早都?xì)g呼起“伊仙”的名字了。

    和壽卻只覺心中不快——陛下都只乘十二駕的馬車，這伊仙區(qū)區(qū)平民，哪有資格乘八駕馬車。

    他收回目光，驅(qū)車往廣場去。

    他身后，花車到哪，歡呼聲到哪。

    伊仙這一出場，引走了幾乎所有圍觀百姓的注意力。

    待他到達(dá)一陽廣場時，風(fēng)頭之盛，已然壓過了當(dāng)今圣上。

    ***

    為迎接二位比試，大相國寺的掌教玄真君早在接到陛下旨意后，就在廣場正中搭建了兩座迎面直對的比試臺。

    比試臺由方方正正的臺子加防護(hù)的木圍欄構(gòu)成，還預(yù)留出了上臺子所用的臺階。

    廣場兩側(cè)似乎暫時租借給了京都的富貴人家，都搭建起了可遮陽的臨時看臺，那些貴婦小姐、老爺公子們在篷布之下，吃著新鮮的瓜果，等著比試開始。

    廣場南面則是普通百姓的場所，他們密密麻麻擠著，只為一睹仙人風(fēng)采。

    廣場正北方則是燕國權(quán)貴所在，那里已搭建起長條的臨時游廊，君王的看臺位于正中，兩側(cè)則分屬于權(quán)臣和皇親國戚。

    時至午時。

    玄真君請示過陛下后，示意四周肅靜。

    便有道童敲響了撞鐘，鐘聲遠(yuǎn)遠(yuǎn)傳蕩開去，四周都安靜下來。

    玄真君揚(yáng)聲道：“午時已至，請二仙上場?！?/br>
    話音一落，花車之上的白衣仙人廣袖一揮，足尖輕點，自花車上飛身而下，輕踏試臺圍欄，落于右側(cè)臺子中心。

    百姓中又是一聲歡呼！

    當(dāng)今圣上見了，也好一聲稱贊：“好俊的輕功?！?/br>
    王后反應(yīng)平平：“伊仙這一身衣裳不錯?！?/br>
    正從兩側(cè)臺階往游廊看臺上來的和壽聽聞此話，不得不在心中暗自贊嘆：果然還是娘娘好眼力！

    伊仙這一身衣服應(yīng)是特制，衣服下擺比一般的衣物要長、拖在地上，將腳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這衣服不方便走路，卻能夠遮掩住腳的痕跡。

    譬如方才飛身下來，他兩次足尖借力，但因為衣擺的遮掩、以及人眼距離的限制，大多數(shù)人能見到的，只是他飛身落地之際，衣擺拂過圍欄。

    就如戲曲中的魂步般，若不仔細(xì)看，很容易以為魂旦自帶輪滑、是飄過去一樣。

    是以粗粗一看，真與飛沒什么兩樣。

    見識過真正仙人的和壽對此不屑一顧，匆匆上了看臺，將王府發(fā)生之事親自告知于陛下。

    圣上聽完，第一反應(yīng)是古怪地打量和壽：“你還是和壽吧？”

    “陛下。”和壽跪在地上，“老奴敢以項上人頭保證，沒一句虛言?！?/br>
    圣上還待說什么，王后卻已道：“真真假假倒不用多花心思。本宮現(xiàn)在只想知道，現(xiàn)下時間已至，伊仙登場，我兒這師傅可還能如約到來？”

    “王后說的是?！笔ド细胶鸵痪浜?，問和壽，“聽見王后說的沒？那人還能不能出來證明垠空的清白？”

    知道對方是仙人，和壽哪還敢說他的不是，但到底仙人既是仙人，應(yīng)沒有欺騙他們的道理，便只小聲回：“應(yīng)會來的。”

    場下，伊仙登場后歡呼和掌聲久久不絕，及至聲音漸稀，也無人見另一位“仙人”登場。

    場上議論漸起，眾人往正北方瞟去，也只見到圣上似乎在與貼身太監(jiān)說話。

    玄真君見狀，與看臺上的伊仙隱晦地交換了一個視線，主動上前，重新喚道：“請仙人上臺~~~”

    說話的尾音宏亮又拖得極長，使得所有人都將注意力都回到了比賽一事之上。

    四周肅靜，左邊看臺卻遲遲無人就位。

    百姓議論紛起：

    “這不會是怕被拆穿，不敢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