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一次上樓，央儀去擺弄那臺咖啡機(jī)。

    馥郁香氣彌漫在中島臺，她回身遞杯子時(shí)與他手指相觸。比起第一次見面時(shí)客套地握手，央儀這次沒再感受到疏離。

    他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之上，干燥溫暖，明明沒用力，卻讓她緊張地攥緊手指，咖啡也隨之溢出幾滴。

    “燙?！毖雰x松手。

    孟鶴鳴從容接過搖搖欲墜的咖啡杯，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抓起她的，送到?jīng)鏊?。水聲嘩嘩作響，緊扣住她手腕的溫度無法被涼水抵消似的，一點(diǎn)點(diǎn)滲入皮膚，讓人止不住脈搏加速。

    她僵立在池邊，這樣的姿勢無異于將自己整個(gè)后背暴露在男人懷里。

    沉郁的松木香將她死死包裹，猶如無形中的掌控。頸后浮起了細(xì)汗，與耳后緋紅同時(shí)到來。

    手肘悄悄后抽，這樣的掙扎微乎其微，自然沒有效果。

    太近了。

    她已經(jīng)足夠能聽到男人的心跳聲。

    “其實(shí)也沒有那么燙?！毖雰x很小聲地說。

    身后的人似乎還在側(cè)頭打量她的手指，手腕帶著她翻轉(zhuǎn)，又重新淋入水中。

    “謹(jǐn)慎些得好?！彼?。

    在今晚之前，他們總是保持禮貌的社交距離。于是突如其來的不禮貌讓每一秒都變得格外漫長。

    央儀僵得腰肢都酸了，只好硬著頭皮在他懷里找話題。

    “你愛喝咖啡嗎？”

    孟鶴鳴眸色低垂：“還可以。”

    “要加糖嗎？”

    “不用?！?/br>
    央儀哦了聲：“肯定也不加奶咯？”

    拇指指腹劃過她的腕心，蹭得皮膚又燙又麻。答案令人出乎意料：“偶爾嘗嘗沒有什么壞處?！?/br>
    央儀忽然停住。

    “我好像問得很多余?！?/br>
    “嗯？”孟鶴鳴點(diǎn)到為止地出聲。

    不用猜，從她抿了又抿的嘴唇就能看出她此刻心中懊惱。果然，她很快說道：“那份資料上都有寫。你不介意茶或是咖啡，只在乎它是否能給你提神。”

    她想發(fā)誓的手恨不得要舉到耳邊：“其實(shí)我有好好背。”

    水聲在孟鶴鳴的控制下終于停了。

    央儀如釋重負(fù)。邊說著“那你今晚想要早點(diǎn)休息還是繼續(xù)提神”，邊不動聲色地從他懷里掙脫出來。

    下一秒，手腕再度被扣住。

    這次，扣緊腕心的力道更甚。

    央儀詫異。

    直到數(shù)秒后，孟鶴鳴才松手。

    他的情緒很好地掩藏在不動聲色之后。很平常的一句閑聊，他竟然覺得“今晚早點(diǎn)休息”這幾字比夜色還曖昧，像蓄意勾引。

    目光落向她細(xì)白的頸側(cè)，往上是小巧的下頜，不點(diǎn)自紅的唇，精致的鼻尖和漾著水光的眼。

    水波里有粼粼起伏的慌亂。

    孟鶴鳴俯身，扣住她的手壓在耳側(cè)。

    身后是大理石墻冰涼的質(zhì)感。

    身前是屬于男人guntang的身軀。

    央儀緊張吞咽。

    “孟、孟鶴鳴，我還沒……”

    “周末帶你去見我母親?！泵销Q鳴打斷她，似乎不想再聽后半句。

    央儀不自覺松氣，用了許多斷句：“嗯，好，我知道了。我已經(jīng)提前背了很多您母親的喜好，還有，還有她……”

    男人的喉結(jié)在眼前克制地劃動著。

    央儀下意識住嘴，呼吸凝滯。

    “你這么緊張，她會看穿的?！泵销Q鳴道。

    第8章 客臥

    央儀沒有辦法調(diào)整自己的心跳，也沒有辦法讓自己不緊張。身體會冒汗，睫毛撲簌亂抖，這都不是能控制的。

    在榕市的日子里她不是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場景?？僧?dāng)一切成為現(xiàn)實(shí)，在想象里強(qiáng)裝的泰然都像被巖溶侵襲般瞬間融化了。

    大腦仿佛開啟了規(guī)避危險(xiǎn)裝置，不停地循環(huán)背誦著孟鶴鳴母親的喜好。

    ——她喜歡玉蘭花。院子里常種幾棵，那款經(jīng)常會佩戴在身上的絲絹手帕上也繡著玉蘭，是罕見的雙面繡。一面含苞待放，一面花團(tuán)錦簇。如果有人跟她聊一聊那幾棵樹，她會興致很高。

    還有，她若與人投機(jī)，便會帶著去看一件她喜歡的汝窯宋瓷。天青的底，純潤如玉……

    純潤如玉。

    腦子里閃過的詞不再適合眼前這個(gè)男人。

    他的表象下，隱藏著巨大的危險(xiǎn)。如同剛才看她的眼神，讓她快要下墜。

    一想到這些，那些反復(fù)背誦的文字也失去了作用。

    暈眩感陣陣襲來。

    直到他的手掌落上頸側(cè)，拇指按壓在跳動最快的那條脈搏上。

    孟鶴鳴提醒：“呼吸?！?/br>
    宕機(jī)的大腦瞬間接到命令，央儀大口大口地開始喘息。空氣一下子涌進(jìn)肺腔，刺激著胸口每個(gè)角落，她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抱歉，嚇到你了?！泵销Q鳴松開她的手，連帶著落在她脖頸上的溫度一起離開。

    不清楚是不是緊張到缺了氧，央儀動作快于大腦地拉住他。

    手指穿進(jìn)他的指尖，交纏，緊握。

    “在周末之前，我會習(xí)慣的。”

    練習(xí)牽手，練習(xí)擁抱。

    如她所愿，在周末到來之前，央儀破天荒地見了孟鶴鳴好多次。有時(shí)候在半山的房子里，有時(shí)候只是從這里去公司的那段車程。

    孟鶴鳴和她想象中一樣公務(wù)不斷，左手在平板上處理文件，右手卻任由她牽著。

    還有每次分別前短暫的擁抱和頰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