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們覺得這廣告怎么樣??？”

    黎菁不知道天賜小腦袋瓜里已經(jīng)把麗莎襪子當(dāng)成自己今后的免打法寶，準(zhǔn)備開自己存錢罐囤貨了，更不知道這會兒全國坐在電視機前，容易犯錯的一群娃都是這個想法，她微微提口氣問到家里人。

    “我覺得不錯，畫面感強，接地氣，現(xiàn)在是冬天也應(yīng)景，從孝道家庭親情出發(fā)，也很觸動人。”申方瓊知道女兒有多看重這支廣告，也知道原因，她先笑著道。

    邊上何麗娟也立即說：“我也覺得不錯，大家要是看到廣告了，不說別的，孝順的人肯定會想到給自家爸媽買雙襪子?！?/br>
    “咱們爸媽那一輩人，咱們這一輩子，以前都是從餓肚子年代走過來的，那前些年，街上到處都是穿帶補丁衣裳的，這兩年你看街上穿帶補丁的少了，但腳上穿破洞襪子的肯定不少?！?/br>
    “原來這個事沒人說，大家也所謂了，當(dāng)看不到，畢竟人人都這么湊合著來的?！?/br>
    “現(xiàn)在大家只要看到這廣告，想到家里老人，心里多少會有想法的?！?/br>
    “是這樣?！背c美贊同道。

    “我剛才看到那老爺子腳上的破洞襪子，還特地去看了眼咱們爸媽的腳，才想起來菁菁你今年拿了不少襪子回來，爸媽現(xiàn)在不缺襪子?！?/br>
    經(jīng)歷過困難年代的人都節(jié)省，哪怕黎萬山申方瓊前兩年也有幾雙舊襪子破洞襪子在換著穿，外面就更多了。

    不提老人，就是年輕一輩人，這種穿鞋子里面的襪子都是湊合著穿，畢竟一雙襪子也不算很便宜，尼龍襪一塊八，好的棉襪兩塊，兩塊五，帶羊毛的更貴了。

    但是這個廣告出來，年輕人可能還能繼續(xù)湊合，卻不好再看家里老人這樣了，大家還是很在意孝道的。

    常慶美沒說的是，她早年被家里父母傷透了心，前些年爹娘也相繼沒了，但她剛才看到廣告，突然感覺到眼睛酸疼，她想起那些年他們家還沒襪子穿呢，兩個老人全部省給兒子，到死才穿上一雙壽襪。

    “應(yīng)該是沒問題，就和你媽說的一樣，這支廣告應(yīng)景，正適合這個時候?！?/br>
    “明天我讓郭秘書下去聽聽情況，看有沒有人討論這部劇，這個襪子廣告。”

    黎萬山在這時候道，又看向黎菁：

    “實在不行，我讓那個吳老板退一批棉紗回來，廠子里最近生產(chǎn)線上來，由何老那邊引路簽下了兩筆新棉紗的合同，慢慢能轉(zhuǎn)的過來了。”

    黎菁一聽就知道黎萬山比她還擔(dān)心，她趕緊笑道：“爸，沒有事，這次廣告我覺得還可以的，配合著下面的活動，不指望火爆全國，但肯定會有效果的?！?/br>
    “吳老板那邊您別擔(dān)心，咱們簽過合同的，他不至于做出這樣退貨的事，我聽何洋說他們檔口最近挺忙，把咱們那批棉紗吃下問題還是不大?！?/br>
    “反正有問題你讓他開口?！?/br>
    黎萬山說一聲，他心里打定主意明天讓郭秘書聯(lián)系下那個吳老板，要是廣告出問題，他紗廠這邊承擔(dān)，別去找他女兒了。

    他在紗廠這么些年，還沒有過賣個棉紗要負(fù)責(zé)把一家襪子廠做大起來的。

    他女兒再能干，也不是這么個用法。

    一集電視兩到三次廣告，兩集電視看完，時間也不早了，大家明天還要上班，尤其是黎菁，明天活動開始第一天，她還有許多剩余的準(zhǔn)備工作要做，有得忙和累。

    電視看完，家里人都沒有再留黎菁陸訓(xùn)，催他們趕緊回去歇息了。

    黎菁事情確實很多，他們今天只安排了人去把寧城的上百個公交站點裝了展示臺，再拜托了公交總站那邊，讓他們在晚上所有公共汽車全部到站后及時貼好麗莎的廣告，另外十個展銷點和三十處代賣點活動物料都還沒布置。

    十個展銷點交給負(fù)責(zé)這些天開車送貨的何震朔，另外三十處代賣點她得挑幾家去choucha看看她們物料的布置情況，還要安排車子把那些大爺大媽們分散到寧城各處去發(fā)宣傳單，小名片，之后她還得趕去一百上班。

    對她來說，明天又會是需要早起，身體也超負(fù)荷的一天。

    她拿了包起身，摸著天賜的頭讓他最近乖一點，她估計得忙完這陣才會來看他，和陸訓(xùn)一起回家了。

    “別擔(dān)心，我也覺得這廣告沒問題?！?/br>
    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外面墻角屋檐枝杈都打著一層泛白霜露，夜色寂深寒涼，黑壓壓一片，風(fēng)也大，嗚嗚嗚的吹得枝丫亂顫，陸訓(xùn)伸手把她攬進懷里，扯開外面一層大衣裹住她替她擋掉這一陣陣刀刮過來的寒風(fēng)，說道。

    “媽她總結(jié)得很到位，這支廣告也算抓住這一類劇情觀眾的心里，后面反響不至于太差。”

    “還有，你要知道吳有才夫妻都是人精，要是他們覺得廣告不行，這會兒已經(jīng)打電話來了?！?/br>
    在黎家，你一言我一語，陸訓(xùn)都沒有說話的機會，這會兒才有時間把自己的寬慰告訴給老婆。

    黎菁整個被陸訓(xùn)裹在懷里，只頭露在外面，風(fēng)太凍臉和脖子了，她又往他大衣里縮了縮，緊貼著他的腳步跟著他往車上去，一邊在他懷里嗡嗡的回：

    “嗯，我知道，反正有沒有效果后面幾天就知道了，現(xiàn)在多想沒有用，還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覺呢。”

    “你能這么想就好了?！标懹?xùn)笑起來，抬手把她裹緊一些，護著她上了車。

    太冷了，第二天還得天不亮就得起，回到家，兩人簡單洗漱過后就上了床歇息。

    說是不擔(dān)心，但黎菁才剛開始做事業(yè)，心里排壓能力還沒練出來，這一晚她夢沒有斷過。

    一會兒夢見麗莎襪子賣斷貨，供不應(yīng)求，她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嘴角的笑咧到天上去，一會兒夢見麗莎襪子死活賣不出去，一堆襪子砸手里了，她蹲在一堆襪子里抱著頭哭，感覺天都灰暗了。

    但就在這時，天光乍亮開，她抬起頭，陸訓(xùn)踩著七彩祥云出現(xiàn)在她面前，伸出修長有力節(jié)骨分明的手對她笑道：“老婆，沒關(guān)系，你還有老公。”

    “哪里跌倒的，哪里爬起來，我們再來就是?！?/br>
    在他身邊做個夢都那么有安全感，黎菁迷迷糊糊醒來，伸手摸了把身下她抱著的人，她彎起唇角笑著在他頸窩里蹭了蹭。

    她突然沒那么怕了。

    外面天還灰蒙蒙的，黎菁就起來了，這是黎菁這么多年第一次起這么早，比平時陸訓(xùn)還早。

    “老婆？”

    陸訓(xùn)察覺到身上忽然沒有了重量，他跟著睜開眼，屋子里兩邊窗戶緊閉著，窗簾也全拉著，看不見外面天色，屋里黑麻麻的一片，他撐起身抬手按亮邊上的臺燈，看一眼立柜上的座鐘，才五點。

    他擰了擰眉，看著已經(jīng)從床上爬起來要下地的人，他伸手過去圈住她，勸她：

    “老婆，你這么早起，白天會困的，你再睡會兒。”

    “那幾家代銷點我去替你跑。”

    “不睡了，我現(xiàn)在很精神，代銷點也不用你，我自己可以，我聯(lián)系了超子那邊，等下供銷大樓會和，他開車送我轉(zhuǎn)一圈?！?/br>
    早上做那個夢，黎菁不但沒被嚇著，還精神頭起來了，她現(xiàn)在干勁兒足得很，她笑盈盈回一聲，又伸手捧過他臉看一眼，剛睡醒，他頭發(fā)不像白日里那么工整，蓬松甚至有點亂，一張臉卻依然英俊，濃長的眉，高挺的鼻梁，想起昨晚夢里他猶如天神降臨，英武偉岸的樣子，她禁不住臉湊過去貼了貼他的：

    “老公，我昨晚做夢夢見你了耶?！?/br>
    一大早被她這么軟軟的抱著，他哪里頂?shù)米?，他回?fù)ё∷?，唇在她臉上嘴角挨蹭著，聲音不覺暗啞幾分：“夢見我什么了？”

    “夢見你成了我的幸運神，所以你要不要祝我好運？”黎菁抿著嘴笑著道。

    陸訓(xùn)聽得失笑，不知道她怎么一大早這么心情好，但總比她愁眉苦臉的好，他寵溺的揉一下她頭，額頭輕抵著她額頭：“當(dāng)然要，祝我老婆今天好運，天天好運?！?/br>
    他嗓音甘醇里帶著點沙，聽得人耳窩發(fā)酥。

    黎菁都有點想賴在他身上不起來了，但她今天事情確實挺多的，她圈著他脖子緊抱他一下，軟聲說：“好啦，我真的得起來了，今天事情好多，我都怕來不及。”

    “好，我也起來，去給你做早飯，吃了早飯我送你過去?！?/br>
    她一定要起，陸訓(xùn)沒再攔，他抱著她揉了會兒，放她進衛(wèi)生間去洗漱，他穿好衣裳去了樓下，簡單洗漱一番進了廚房燒早餐。

    黎菁在樓上也沒耽擱，她今天要在寒風(fēng)里站一天，防護必須做好了，簡單洗漱過后，她從臉到手抹一遍，還抹了一層她以前從來不用的防護油，免得臉被吹起凍瘡了。

    以前再愛美不過的人，這回為了未來二十天不生病，她都沒有要陸訓(xùn)提醒，自己老老實實把秋衣秋褲穿上，接著毛衣，羽絨服，圍巾樣樣不落，風(fēng)大會吹得頭發(fā)亂飛，她拿發(fā)帶扎了起來，怕耳朵凍出問題，她還戴了頂白絨絨的毛線帽。

    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下樓，陸訓(xùn)早餐也煮好了，昨晚才吃過面條，早上他煮的水餃，再煎了兩個荷包蛋。

    水餃?zhǔn)乔皟商煸谝患以绮偷曩I回來的，皮薄rou嫩，里面應(yīng)該混了一點菌菇，更鮮香，荷包蛋是流著黃心的太陽蛋，咸淡合適，兩面焦香。

    今天要干活，黎菁一整碗水餃吃完，荷包蛋也吃掉了。

    吃過早餐，陸訓(xùn)送她出門，五點五十分，車子到供銷大樓門口。

    超子這時候也剛來，車子停下，他和陸訓(xùn)打了招呼。

    陸訓(xùn)點頭示意了下，問他吃過早飯沒，得到一聲吃過的回，他沒再說什么，只看向已經(jīng)打開車門下車的黎菁，他滿眼不放心：

    “你今天要在外面站一天？中午飯怎么吃？”

    “何經(jīng)理會一個點一個點的送，他這二十天就負(fù)責(zé)給大家送貨收攤送飯?！?/br>
    今天的風(fēng)好像比昨天更刺人了些，要下雪的樣子，黎菁下了車就感覺臉被刮得有些受不了，她把外面羽絨服的帽子也蓋頭上，又拉起脖子上的圍巾遮住嘴巴和鼻子，回道他。

    看時間差不多了，她這邊要跑好些地方，她也不和陸訓(xùn)多說，趕緊去了超子開的那兩個捷達上。

    黎菁現(xiàn)在腦子里只有弄宣傳，賣襪子，誰也擋不住她這會兒的熱情。

    陸訓(xùn)看著她車門關(guān)上，人在車子里沖他揮手，讓他趕緊走，他沒辦法，只能先回去處理事情，等忙完了再去她攤子上看看，他一想到她要在那棚子下吹冷風(fēng)凍一天，他心都是緊的。

    看超子車子開走，他也趕緊發(fā)動車去江邊工地那邊。

    黎菁上了超子的車就沒停過，拿著電話電話本各處打電話。

    先給何震朔那邊打，問他出發(fā)了沒，最好七點之前把襪子送到各個展銷點，再接大姐們過去各個展銷點的中巴車差不多可以出發(fā)來這邊了。

    得到何震朔那邊回復(fù)他已經(jīng)拉了一車襪子出發(fā)馬上到一處展銷點了，中巴車也已經(jīng)到老地方等人了，六點半準(zhǔn)時發(fā)車，爭取七點半回來送老頭老太太們。

    她放下心，接著她開始給那三十處展銷點開門早的店打電話，問活動物料布置情況。

    這幾十處地方都是黎萬山黎萬鋒精心選出來的地方，有國營單位也有私營單位，和黎家或多或少有些關(guān)系，她電話打過去，大部分人家都很熱情，回復(fù)她說：

    “菁菁，你放心吧，我剛才開門就把大海報給貼外面窗戶上了，臺卡花車都擺出去了，保證顯眼。”

    “對了，昨晚那廣告我看了，挺好的，我當(dāng)時就問我老公家里的襪子需不需要買了，這不，剛開店門，我先自己開了一單，給家里四個爸媽一人買了兩雙。”

    “是嗎？那就行，那姐，襪子你先賣著，賣完了給我電話啊。”

    太熱情了，黎菁這會兒實在沒有空多聊，確定好了趕緊掛了電話，當(dāng)然也有不是很情愿配合的，大部分都是代賣這期間襪子沒賣出去幾雙的，也不覺得她的活動和廣告有什么吸引力。

    黎菁也不介意，她好言好語拜托，稍微給了點好處，就當(dāng)租廣告位那種，人家答應(yīng)了。

    但黎菁也不信任那家了，在本子上記在地址，讓何震朔空了開車過去看一圈，沒有做到的她要把貨收回，物料拿回來的。

    車上打電話，在車沿著黎菁畫的路線去看。

    七點半，黎菁把三十處代賣點全部確定好。

    其中有七家沒貼物料的，她都給了好處，這些都要及時去盯，她寫了紙條，準(zhǔn)備等見到何震朔給他。

    確定好所有代賣點物料布置完，黎菁回到供銷大樓那邊去找那群大爺大媽們。

    她找的這群大爺大媽，一共二十三個人，十五塊錢一天請她們，二十天三百塊錢，一個個都很積極，她剛走到路口，一群人已經(jīng)主動過來找她了。

    其中一個大媽看到她特別熱情的迎上來和她說：“菁菁，菁菁啊，你那個襪子廣告拍得可真是好！”

    “你先前不是讓我們都看看昨晚的第一集，稍微了解下星星是誰，襪子廣告具體怎么回事，方便我們傳單發(fā)出嗎？”

    “那我吃完飯就坐凳子上守著電視了呀，然后那個電視我們?nèi)叶伎戳耍瑒e說，還挺有意思的，不過還是你那支廣告我最喜歡啊……”

    說話的這個人姓賴，她早年丈夫就生病沒了，留下她和還不到十歲的兒子，她一個人靠在公私合營的豆腐店做豆腐把孩子拉拔大。

    兒子勉強算孝順，兒媳婦呢，不能說她壞，只能講她勢利。

    早年她在豆腐坊上班，時不時能拿兩塊豆腐回去，還能每個月給孫孫拿點零花錢，兒媳婦對她都貼心得很，一口一個媽，經(jīng)常問她辛不辛苦。

    前兩年她搬豆腐的時候傷了腰，留下一點毛病，平時倒不影響什么，但是端豆腐，壓豆腐這些損腰的活她就不能干了。

    沒辦法，她只能把手藝交給兒媳婦，讓她去頂了她的班，她回家?guī)O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