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群人陪的那些人，我偷聽到她們私下里講話的，各個身份都不一般，她們心里都存著一些想頭，還有些想跟著那些港城大老板去港城的。”

    方晴手指攪動著電話線，聲音越發(fā)低，帶著淡淡的嘲諷：“她們也不想想，從她們陪那些人玩的那一刻，她們就成了那種人啊，真正有身份的人哪里看得上她們，說得難聽些，今天是這批人，明天也許就是另外一批人了?！?/br>
    “晴晴。”

    黎菁突然不知道說什么，陸訓打開鐵大門在這時進到車里，她抬頭有些茫然的看向了他。

    她沒想到會聽到這么一番話。

    那些女孩子是自愿的。

    或許剛開始她們?nèi)サ臅r候猶豫了掙扎了，但當她們被帶到那個地方，穿上漂亮的衣裳，化好妝，看著不一樣的自己，再被張和碧一通洗腦，她們就動搖了。

    有身份的男人那層身份也吸引著她們，或許，她們會覺得跟著那群人是見到世面了。

    這和黎菁從小到大接受的認知不一樣，她mama，二姨，表姐還有黎玲她們傳達給她的都是女人不容易，才要更努力，不是這樣的，也不該是這樣的。

    “不是的，晴晴，不是這樣，也許有人接受不了誘惑，她們一時走錯了路，但里面肯定有人是不愿意的，或者說她們有后悔的?！?/br>
    像是為了寬慰方晴，也像是為了寬慰自己，黎菁捏著電話說道：“如果都是愿意的，你包里就不會出現(xiàn)在那張字條了不是嗎？”

    “字條？”方晴怔了瞬。

    “對啊，字條?！?/br>
    提起字條，黎菁也想了起來，“晴晴，你那張字條，你感覺是誰寫給你的？”

    “我也不知道?！狈角缫埠芾Щ筮@個事。

    “那天張和碧說要請大家去玩，我當時和好些人都有接觸，我也不知道是誰塞進我包包里的，我最開始猜是小靜，因為她跟著張和碧最久嘛，我們關系也不錯?！?/br>
    “但我后面去問過她，她都不承認張和碧帶她們是去陪那些人的，還在替張和碧掩飾，還有那張紙條的字跡也不是她的?！?/br>
    “后面我又猜是不是樓下的那個巧巧，因為她不是第一次和張和碧一起出去了嘛。”

    “巧巧？”

    黎菁神色微震，她忙問道方晴：“晴晴，你是說樓下女鞋專柜的那個巧巧嗎？”

    “對啊，就是她啊，她是最早，就是你還沒辭職的前幾天就和張和碧她們出去玩過的了，回來還講好玩的，要不然第二次張和碧叫我們大家一起的時候我也不會想著去湊個熱鬧了?！?/br>
    “不過不是她，雖然我們也蠻熟，但她就是后面罵我傻的人啊，不太可能是她?！?/br>
    方晴說著，突然和黎菁道：“菁菁，我現(xiàn)在還不能離開六百?！?/br>
    “明天我讓阿香自己去你說的那個量販大樓試，我得繼續(xù)在六百待一陣，把給我寫紙條的人找出來?！?/br>
    “就和你說的，這個給我寫紙條的人她也是不愿意的，既然不愿意，那為什么還要聽張和碧安排呢？她是有什么苦衷，還是被張和碧另外拿什么威脅了?！?/br>
    “要真的是這樣，我要想辦法幫幫她。”

    “晴晴，這太危險了?！?/br>
    黎菁很意外方晴會突然轉(zhuǎn)到這個事上，她蹙起秀眉，不贊同她這樣。

    “現(xiàn)在張和碧已經(jīng)給你穿小鞋了，她肯定會防備著你，你再做這些，萬一她對你做不好的事情怎么辦？”

    “不會啊，菁菁，我現(xiàn)在相當于是和那群大姐一樣被她發(fā)配了，每天都在六百搞衛(wèi)生，她根本沒心思關注我，我也不會自己去找，我讓祥姐她們幫下忙也行啊，我先挨個的對字跡?！?/br>
    “還有啊，菁菁，我現(xiàn)在也算有人撐腰了?！狈角缯f到這兒，輕輕笑了下。

    “有人撐腰？”黎菁不解。

    “對啊，我給你講啊……”

    方晴賣關子的拖長了下音：“我談對象了，就那天晚上我和阿香不是遇到兩個醉鬼嘛，也遇到好人了，我對象就是咱們這片區(qū)派出所的，還是個小隊長呢，他家里也不差，大伯在市公安局，二伯也是區(qū)政府的。”

    “我們兩確定關系有半個多月了，昨天才剛見過家長，他家里對我還算滿意，給的見面禮紅包挺厚的，還說過幾天要上我家里來談我們定下來的事情。”

    方晴說完，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又笑了下：

    “我現(xiàn)在更覺得我該留下來，張和碧做這個事情，她是在犯法耶，要是里面有人是被她脅迫的，她就該被殺頭了，而且還可以幫我對象立功不是嗎？”

    “不過張和碧現(xiàn)在可狡猾得很，她自從上次之后已經(jīng)不再公然說去哪兒玩的事了，我只能發(fā)揮我的本事各處想辦法偷聽了。”

    因為她已經(jīng)把那些愿意的人確定下來了，這種事自然不能再明面上來了，張和碧做的事情確實夠她殺頭，她肯定心里有數(shù)。

    心里有數(shù)，像陸訓發(fā)現(xiàn)的那種聚集性的也會少起來，甚至很多時候她都不會再親自露面這個事。

    黎菁想到，對方晴想自己在六百內(nèi)部查這個事更反對，她把自己想到的和方晴說了。

    方晴卻很堅決，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行，她現(xiàn)在最恨最討厭的人就是張和碧，要是能把這樣的壞人送進去，還能讓自己準老公升個職，她覺得很好。

    她這樣黎菁更不放心了，不停勸她。

    車子開進院子，她進到客廳沙發(fā)上坐下繼續(xù)勸。

    陸訓給她開了空調(diào)，看她還要說一段時間，時間也很晚了，怕她餓著，他脫掉外面的大衣放在沙發(fā)上，進了廚房去煮面條。

    要往常，陸訓進廚房她肯定要跟著，給他剝兩顆蒜，摘一把蔥，他認真干活的時候有種另外的味道，她看著總想去抱他親他。

    但這會兒她卻顧不上，她擔心方晴出事，不得不告訴了她梁萬龍的身份背景，還有他身后的常雄，告訴她那群人手上會沾血。

    方晴才猶豫了，她平時就是最不敢惹事，最膽小的人了，要見血死人的事她哪里敢沾。

    她正想說那算了，但這時，她腦子里閃過什么，突然猜到給她紙條的人為什么不敢報警了，甚至那群人里，或許不愿意的不是那么一兩個，因為梁萬龍這群人太厲害了，她們不敢不愿意，更甚至，她們清白已經(jīng)沒了，報警有什么用，還不如多攢點。

    方晴把自己的猜測說給黎菁。

    黎菁沉默，她剛才其實也想到了。

    兩人同事兩年多，相對了解，黎菁一沉默，方晴就懂了。

    心里忽然很難受，她把拆封的辣條全部塞進嘴里，包了一嘴用力的嚼，電話里只有她咀嚼辣條的聲音，黎菁不由喊了她：“晴晴，你還在嗎？”

    “嗯，我在呢?！狈角缃乐睏l含糊一聲回道。

    須臾，她停下嘴，紅著眼問道黎菁：“菁菁，要是今天你是我，你會選擇什么也不管，辭職去過新生活嗎？”

    “就是明知道給你那張字條的人，她正在被迫害，你能做到什么都不管嗎？”

    不會，不能。

    黎菁還沒想，腦子里已經(jīng)先回了她。

    同是女孩子，哪里能對這種事情熟視無睹。

    就像當初她揣著范范的照片抱著一絲希望，她現(xiàn)在如果還在六百，她肯定會想辦法收集各種證據(jù)，錄音，想辦法把張和碧送進去。

    可能，她被發(fā)現(xiàn)了會死得很慘，但她估計還是會那么選擇。

    實際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琢磨著怎么在不被張和碧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去聯(lián)系祝巧巧，從她那邊打聽消息。

    “晴晴……”

    “菁菁，這個事情你別勸我了，危險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但我還是想試試，我在辦公室是最笨的人，但也是消息最靈通的一個，我想試試。”方晴笑著道。

    “而且我也不干別的什么，就偶爾偷聽個消息，要是真遇到大情況了，我打匿名電話報個警，這會出什么事情?！?/br>
    方晴說著，頓了頓：“菁菁，你對張和碧情況知道得這么清楚，你身份背景也不差，我有發(fā)現(xiàn)也會告訴你，你會幫我的對吧？”

    話說到這里，黎菁知道，她已經(jīng)沒辦法勸方晴，她只能說：

    “你繼續(xù)在六百上班可以，要是聽到什么發(fā)現(xiàn)什么了，別沖動，別在六百里面打電話，也別找你對象，這個事情很大，你對象那邊就算知道情況也做不了決定，你打我電話，我這邊會替你報警?！?/br>
    方晴一聽笑了：“行，放心吧，我懂了，我有消息會先給你打電話的?！?/br>
    黎菁聽到，還是不放心，又各種叮囑了她一番，方晴mama吃好飯回來了，她們才沒再繼續(xù)說，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黎菁一顆心卻沒法靜下來，擔心方晴那邊，又惡心厭惡張和碧。

    從方晴說的，張和碧完全是利用六百來招攬漂亮小姑娘進來，之后進行誘騙。

    她現(xiàn)在還機警起來，做事隱蔽了，想拿住她并不那么容易。

    更何況張和碧背后還有個常雄梁萬龍，這兩個才是真正的害群之馬。

    梁萬龍能找到一個張和碧，也能找李和碧，趙和碧。

    不把這群人一網(wǎng)打盡，還會有更多姑娘受害。

    但她現(xiàn)在能做些什么呢？

    心里亂七八糟一通想，越想越憋得慌。

    陸訓把海鮮面條煮出來，端上桌，就見黎菁進門換掉的拖鞋蹬在地上，纖瘦的身子蜷縮在沙發(fā)上，捏著電話在出神。

    他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她頭，溫聲道：

    “還在想六百和張和碧的事？先吃飯，吃完你和我具體說說六百現(xiàn)在的情況，我安排人去了解。”

    黎菁抬眸有氣無力的看一眼他，外面天黑透了，客廳沒開頂上的水晶燈，只這沙發(fā)邊的臺燈和餐桌那邊的燈開著，光線不算明亮，他俊美臉上的從容卻給她一種安心，萬事不用愁的感覺。

    屋子里散著海鮮面的香氣，她也確實餓了，她勉強打起精神起了身去吃面。

    家里什么食材都備著，海鮮面里面鮮蝦，蛤蜊，菌菇都有，他還特地熬過高湯，湯底金黃，鮮香撲鼻。

    他手藝實在好，還有他滿滿的心意在里面，黎菁雖然心緒不太好，也把一碗面條吃完了。

    吃過面，收拾碗筷，再去刷了個牙，兩人沒著急上樓，靠在沙發(fā)上，電視打開關掉聲音，陸訓伸手把她攬抱進懷里，等著她說。

    黎菁趴在他懷里看一眼電視，一套節(jié)目還在放星星的故事，她有空肯定會看的電視劇，這次她卻拿著遙控器把臺轉(zhuǎn)到了新聞頻道，定定盯著無聲電視許久才道：

    “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確定了，張和碧利用六百作為隱蔽，招了一批漂亮姑娘進來，一些是她娘家村子那邊的人，一些是外面她去找的?！?/br>
    “聽方晴的意思，柜臺的人早夠了，她還在繼續(xù)招，什么目的很明顯了?！?/br>
    “你不是說梁萬龍打算開一家頂級歌舞廳嗎？這些人可能就是給他歌舞廳準備的。”

    “但我們目前能怎么辦呢？沒有證據(jù)，張和碧現(xiàn)在還隱蔽起來了，很難抓她個罪證確鑿吧？”

    陸訓先前全程聽完電話其實已經(jīng)了解得差不多了，他道：“要想抓張和碧很容易，她只要送哪怕一個姑娘給人，她都會進去?！?/br>
    “但抓了她用處不大，她只是梁萬龍捏在手里的棋子，所有姑娘是她經(jīng)手的，拿不出另外的她和梁萬龍勾連的證據(jù)，最后梁萬龍還是會逃脫?！?/br>
    “等風頭過去，他還可以另外安排人頂她的位置，他還會更小心，他的歌舞廳估計都不會自己經(jīng)營了，要逮他更難?！?/br>
    畢竟組織賣y是死刑，單純嫖卻交點罰款就沒事。

    除非是聚集性的，現(xiàn)場涉及到別的東西。

    這個黎菁先前也想到了，“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陸訓想了想：“我先找人去接近你們先前談到的那幾個人，看看具體什么情況，有沒有被迫的，到時候再做安排。”

    見黎菁眉頭還皺著，他一頓，又說：“這事肯定會有個過程，需要耗費許多時間，在這期間，我們還可以做點別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