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留學圈很亂 第94節(jié)
第135章 送一程 離去的車上,傅凡疲憊地捏著眉心:“從這里到連云港要多久?” 宋秘書答:“大概六小時,您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傅凡:“這么久?有沒有高鐵?” “高鐵四個半小時。” “那還是坐車吧,快不了多少,今天臺風天,小董(駕駛員)辛苦,注意安全?!?/br> “小宋,你看著點路,我睡一覺。幾乎沒合眼,這份材料我飛機上看完了,你看看,有問題的地方抓緊跟風控部溝通。” 拿出了公文包里的文件,滿篇涂涂改改,對方的并購方案幾乎每頁都標注了筆記,不同的顏色。 而他,交完文件就和衣躺下了,西裝一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打起了小呼。 小董與宋秘書互看了一眼,調(diào)高了空調(diào),輕聲問“老板這是兩天兩夜沒睡?” “應該是,打了個飛的,36小時。” 小董乍舌,豎起了大拇指,“真牛!” 宋秘書翻了翻這100頁的并購方案,看著其上密密麻麻的批注,點點頭,“確實牛!” ~~~~~~~ 汽車的疾馳里,傅凡睡得香甜,他做了個奇怪的夢,夢到了景安和他又回到當年的法拉盛,那個公園,那個橋下,看著當年的夕陽。 他開口描摹口型無聲說著“我愛你”,景安笑著回應“我也是”,在夕陽的余暉中,景安的臉湊近,送給他一個輕柔的吻。。。 然后他醒了。 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回,一切又回歸到冰冷的現(xiàn)實中。 傅凡花了許久才整理好心緒,問起了工作的事,強行將那個夢放下。 也許景安就是他的白日夢吧。 得意時快馬,不得意時更需加鞭。 他轉(zhuǎn)頭對宋秘書說:“小宋,你多留意景安奶奶的情況。主治醫(yī)生的微信我推你,有什么情況第一時間跟我說?!?/br> ~~~~~~~ 景安當天晚上幾乎沒離開醫(yī)院,她直接睡在了奶奶原有的病房里,藥物從下午就開始用上去了,只是奶奶并沒有轉(zhuǎn)好。 用藥之前醫(yī)生與家屬聊了許久,很謹慎地將各種風險告知,與景安的爺爺和爸爸反復確認,“是否用藥”,“用藥的結(jié)果可能也只是增加百分二十的存活率,搞不好加速死亡”等等。 但是最終大家一致決議,堅持試一試。 果然,到了第二天凌晨,奶奶的溫度突然升高,白細胞指數(shù)直線飆升,打了激素,好在到了清晨7點,體溫又下來了,不再發(fā)燒。 景安松了一口氣,第一時間告訴父親這個情況。 父親上班之前也趕到醫(yī)院看了眼,難得臉上有了一絲笑容。父親不急著走,反而是問起了景安,“昨天送藥來的小伙子是你朋友?” “我聽朱醫(yī)生說,他從美國買來的藥,第一時間就拿過來了。好像還是醫(yī)藥行業(yè)的?!?/br> 景安輕描淡寫:“嗯,以前的一個同學,沒想到問對了人,他幫了大忙?!?/br> “嗯,得好好謝謝人家,這是救命之恩。朱醫(yī)生說看上去一表人才,很是贊賞?!?/br> 父親目光灼灼盯著景安,景安強裝鎮(zhèn)定,“是嗎?就一普通朋友?!彼桓彝写?,奶奶把病治好,別整出其他幺蛾子就不錯了。 在病房熬了一夜,得到這樣的好消息,景安也松快了很多,決定回家休整一下,洗個澡,換套衣服,睡個午覺,傍晚再來。 然而,下午6點的時候,突然又接到了醫(yī)院的病危通知,這一次,景安措手不及。 醫(yī)生說情況危急,預計奶奶馬上就要不行了。 景安再次趕到醫(yī)院時,所有人都來了,遠在貴州的小姑一家也趕到了。 小姑和小姑家女兒甚至已經(jīng)哭起來了,姑父也滿臉哀容。 景安連忙上前詢問,才知,奶奶終究是沒挺過去。 用藥太晚,身體虧空嚴重,扛不住。體溫已經(jīng)飆到39度多了,打激素也沒用了,今天上午的搶救像是最后一點汽油,燒完這輛老爺車就報廢了。 重癥病房里,奶奶已經(jīng)醒來了,看到一家人,還微笑了,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有回光返照的跡象。 爺爺先進去了片刻,與奶奶道別。父親和小姑也進去了片刻后,最后,奶奶看著他們,看了看窗外的眾多家人兒孫,居然虛弱地笑了,那笑容雖然虛弱卻真摯,似乎了無遺憾,對這一生很滿足。 然后,奶奶的生命之火徹底熄滅了。 一片痛哭聲響起,景安再次感到生命的脆弱與無常,只覺無力與悲傷。 最終還是沒有救回奶奶,她的心跳永遠的歸零了。 護士們拔下來所有的生命檢測設(shè)備,所有人圍繞在她的床邊,臉上都寫滿了不舍和哀傷。父親和小姑上前握著奶奶的手,眼中充滿了淚水,孩子們或許還小,不懂得死亡的真正含義,但對于父親和小姑來說,從此就沒了母親。 下午,靈車就將奶奶的遺體拉走了,父親的同事們不知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紛紛想來送一程,父親都回絕了。 父親表達了奶奶的遺愿,一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舊聞,清晰劃著幾句話“不開追悼會,不要在家里設(shè)靈堂。我死了,把我的遺體先交醫(yī)院解剖,有用的留下,無用的火化。我死后,把我的骨灰?guī)Щ乩霞野桑裣氯?,靜悄悄的?!?/br> ~~~~~~ 第三天,清晨晨光微露,一家人帶著沉重肅穆的心情,緩步進入寧靜的東山陵園。奶奶的遺體在溫暖的爐火中完成了最后的告別,化作一縷輕煙,升向那不可知的遠方。 遺體送上陵園地路上,景安反反復復地想。 人去如燈枯,死亡來得真快啊,迅猛又突然。死亡,這個曾經(jīng)遙遠而模糊的概,念此刻如此的清晰。一具活生生有血有rou的軀體,瞬間就變成了幾千克的骨灰。 從此這個世界上再無這個人了。它提醒著景安,無論生命曾經(jīng)多彩或不堪,終將歸于塵土,這是不可避免的終結(jié),囿于一些小我、囿于一些瑣事,真的沒有必要。 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在最后的彌留之際是什么支持著奶奶的笑容。是兒孫滿堂吧,是不留遺憾吧,是無愧前人后世吧,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是親情和愛情的圍繞吧。 生命的本質(zhì)還是愛與被愛。孤零零地死去,哪怕是家財萬貫,也會悲涼吧。 這也讓她第一次對生命有了更深刻的認知,珍惜當下,活出真我吧。人生只有一次,不虛度光陰,勇敢去嘗試,勇敢去愛吧,趁光陰正好,趁歲月金黃。 ~~~~~~~ 在陽光斑駁的樹影下,工作人員將骨灰盒輕輕地安置于那片早已選好的墓地之中,周圍郁郁蔥蔥的樹木,仿佛是大自然對奶奶溫柔的擁抱。 墓碑上,奶奶的笑容被永恒地鐫刻,有歲月沉淀下的慈祥與溫暖。 墓碑前有個菊花環(huán)繞的小型花圈,隨著東方漸漸升起朝陽,花瓣們隨風搖曳,仿佛冥冥中,奶奶將愛傳遞,溫柔地與大家道別。景安看著搖擺的花瓣,心里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輕輕觸碰了下。 她以為是這是父親安排的,卻聽到工作人員說“這是一位傅先生購買的服務(wù),讓送一個菊花花圈?!?/br> 家人中立刻有人疑惑:“傅先生,哪位傅先生?哥,你下屬?” 父親迷惑地回想:“我不記得什么姓傅的人?!?/br> 所有人都在疑惑,只有景安心里清楚,那是傅凡。 她不做聲,沉默看著花圈,很是意外。這次的葬禮她誰都沒說,沒想到他還是知道了,大約是從朱醫(yī)生那里得知的,也許他以為是他辦砸了事,送個花圈聊表歉意。又或者,這是他的安慰。 這連續(xù)的一周,景安仿佛都在做夢。如今想來,這一趟欠傅凡實在太多。 他真的用心了。 第136章 應盡的義務(wù) 傅凡得知景安奶奶的死訊是在第二天的晚上,在他又連續(xù)忙碌36小時,把因為去美國而耽擱的事情都補上之后。 在他終于結(jié)束了談判,結(jié)束了商務(wù)應酬,疲憊地回到車上的時候,宋秘書告訴了他這個噩耗。 傅凡突然覺得這一切像是一個笑話。他努力去改變,卻發(fā)現(xiàn)他的努力也許加速了他們的分離。 他甚至打了電話給朱醫(yī)生問清楚了整個用藥反應,無疑地,他間接加速了景安奶奶的死亡,他不知應該如何面對景安,他無法想象景安的難受與自責。 他做了這么多的努力,還是沒有用。這一次,老天沒有站在他這一邊。 也許他們注定只是錯過。 傅凡疲憊地閉上了眼,眼神中布滿了紅血絲,透露出深深的疲倦與無力。 蒼白的臉上,嘴角掛著一絲苦笑,過去四天,整整96小時,他依然憑借著意志力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而如今他真的累了。 他整個人仿佛被疲憊深深吞噬,連軸轉(zhuǎn)的四天如同一場拉鋸戰(zhàn),挑戰(zhàn)著他身體的極限。 而他與景安的歸途更像是沒有終點的馬拉松,再堅強的意志也難以抵擋長久不沾邊的好運。 他已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疲憊,更是精神上的折磨與煎熬,如今他只想躺下。 果然,當天晚上他就發(fā)起了低燒。 他疲憊的身心終于不堪重負,病倒了。 ~~~~~~ 景安這邊,參加完葬禮。一家人又吃了“豆羹飯”(流行于江浙滬民間的喪葬習俗)。一大家子在一起吃喪宴(酬謝前來參加葬禮以及助喪賻奠的人)。 開始一家人還和和氣氣,只是等父親將奶奶的遺囑讀出,一家人就有些齟齬。 景安只覺的荒唐又可笑,父親原本大度,想都給姑姑,但是姑姑一家自詡勞苦功高,覺得好東西都讓父親昧去了,反而得寸進尺。 父親覺得姑姑一家不可理喻,又要他幫忙調(diào)動回來,又要他把奶奶的財產(chǎn)都給她們。。。 景安只覺得諷刺,人剛剛?cè)朐?,一家人就開始算賬。 各色臉上各色的妝。 景安眼底凝霜,此刻她只想喝酒,笑這世界的荒唐。這個家對于她已然是散了。 她不必再回頭了。 飯后她一刻不停留就回了深圳,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小窩,縮到她的貝殼里。 ~~~~~~ 再次回到闊別兩周的深圳公寓,景安只覺得恍如隔世。這個世界上又少了一個人,這個世界的美好又少了一點點,而這個世界的丑陋一點沒變。 親人的離去,不是一場暴雨,而是漫長的潮濕。 景安和衣躺在床上,只覺得空虛寂寞冷,既然最終都將回歸到寂滅,那么她想要在世的時候熱熱鬧鬧,她需要人聲,她需要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