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的內(nèi)卷日常 第26節(jié)
不是完全不愛,也不是絕對的愛,這樣的愛最讓人痛苦,最讓人窒息。但他不會內(nèi)耗的,這是外祖母自己的事情,是她做不好他的長輩,那他也就不要強求了! 徐子愷冷笑著打斷了忠勤伯老夫人的感情牌:“既然岳母也知道,娉娘這么辛苦才得了一個阿翡,今日阿翡差點出事,來日岳母又該以何面目去見娉娘?” 張娉,就是徐翡的母親。是啊,你真的這么愛女兒,愛外孫,今天為何能無視外孫身上所受的苦? 忠勤伯老夫人被女婿這段話打斷了,一時間老臉被臊得通紅,一時間口不擇言:“阿翡這不是沒事么?” 如果說徐子愷方才還能看在已逝妻子的面子上克制住,此時聽了這話,便是一點情面都不想給了。他恢復(fù)了在朝會上的威重,目光冰冷地看向岳母:“老夫人的意思是,就因為阿翡躲過一劫,所以現(xiàn)在皆大歡喜了是么?” 忠勤伯老夫人心下一涼,她自知說錯了話,可不也是話趕話么。女婿卻半點也不容錯,剛才還叫“岳母”呢,現(xiàn)在就是“老夫人”了。她只能無力地辯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忠勤伯見勢不妙,也上來幫腔:“母親當(dāng)然不會是這個意思,這些小輩里,她最疼的就是阿翡了,有時候連軻兒他們幾個都要吃味呢?!?/br> “呵。吃味到都要下毒謀害了?!毙熳訍鹄淅涞?。 這事是繞不過去了。忠勤伯母子二人都在搜腸刮肚,想著如何勸徐子愷不要告上公堂,不要鬧大。 徐子愷卻懶得再與他們說:“你們要慶幸這次阿翡沒事。若真是阿翡出了事,我就算這個官不做了,也要你們?nèi)屹r命!” 他這話的狠厲不容小覷,聽得忠勤伯老夫人脊上生寒,密密麻麻的恐怖之意蔓延開來。 “你,你怎么敢?我是娉娘的親娘!沒有我,就沒有娉娘,又哪里來的阿翡?”她到底被捧了一輩子,素日徐子愷對她也恭敬有加,現(xiàn)在居然被一個晚輩這么威脅,還成功嚇到她了。 “娉娘若知道自己的阿娘是這樣的,只怕恨不能與你割席。”徐子愷才不怕她這種話。阿翡的娘最是講道理,最是知道是非對錯,哪怕是她親娘做錯了事也一樣。 忠勤伯老夫人還敢硬懟,忠勤伯卻是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叭屹r命”,他相信以徐子愷的能力他是真的干得出來。他說什么“就算這個官不做了”,也不過是謙虛地說,實際上,他是官家的心腹,又做到了樞密使的位置上,但凡發(fā)發(fā)話,就有不知道多少人為討好他去尋忠勤伯府的把柄。 哪個勛貴家中沒有犯點事?這把柄是一抓一個準(zhǔn)。就是告到官家那里,官家也是偏向徐子愷的。 “妹夫!你就放過我們家吧!阿翡這事,是我教子無方,是軻兒做錯了,你要打要罵,悉聽尊便。只是忠勤伯府是祖上傳下來的,我不能讓祖上蒙羞?。 ?/br> 見兒子都下跪了,忠勤伯老夫人也是嚇了一跳,她顧不上惱怒,也上前哀求,只是到底是長輩不能下跪罷了。 徐翡輕輕喚了一聲:“阿爹?!?/br> 徐子愷道:“此事必須得見官,此是一,苦主不僅是阿翡,還有幼學(xué)的先生等人;張軻給阿翡下了多少巴豆粉,他自己也得吃多少巴豆粉,此是二;今后兩家不再是親戚,老夫人不可再以阿翡外祖母自居,張大人也不可再以阿翡舅舅自居,此是三。” 這就是他的全部條件。 忠勤伯老夫人險些被氣昏過去。這比她預(yù)想的情況,還要壞的多!這三個條件下來,張家能得什么好?她一條條地反駁:“見了官此事就鬧大了,與女婿你又有什么好?你在朝為官也有不少政敵吧?!?/br> 她越說越興奮:“若是軻兒已經(jīng)見官被懲,再吃巴豆粉又有什么意義?我是阿翡外祖母,這是走到哪都改不了的道理。豈有外孫不認(rèn)外祖母的?我也是為阿翡的名聲考慮??!”她覺得尤其是最后一條,在哪里都是自家的道理,徐翡走到哪都要受人鄙夷,連外祖母都不認(rèn),他能是什么好人? 一通道理砸下來,倒要看看徐子愷怎么說!老夫人一臉期待地看向他。 徐子愷表示:“老夫人,我不是讓你們選擇答應(yīng)或不答應(yīng),只是通知你們一聲。” 為什么總有些人、總有些家族不自量力,以為這些輕飄飄的輿論可以壓人呢?老夫人從前還有幾分智慧,現(xiàn)在看來,早就被紙醉金迷的老封君生活給泡沒了。 他才是那個上位者,有權(quán)決定自己與張家的關(guān)系。往日他對老夫人客客氣氣的,那是看在娉娘和阿翡的面子上,難不成是因為他真的對在走下坡路的忠勤伯府有什么尊敬之情? 兩家不再是親戚,就算張家有意見又能怎么樣?他徐家寧可背負(fù)了這個罵名,也要和張家斷交。短時間內(nèi)可能有些迂腐之人站在張家那邊,可長時間來看呢,他們張家怎么逼迫、怎么賣慘,又有什么用?難道官家需要張家?難道朝臣們會明目張膽地同情張家? 別太可笑了。若張家早那么有用,也不至于淪落到要依靠女婿的這一步。過去是他愿意給張家顏面,現(xiàn)在他選擇收回。 完了,什么都完了。忠勤伯栽倒在地。有徐子愷這樣的決心,不僅僅是徐子愷要和張家斷交,只怕與他交好之人、與定遠(yuǎn)侯府交好的家族,也全都會對張家退避三舍。他們忠勤伯府日后何止是走下坡路,簡直是走向死路。 “還有——”徐子愷緩緩道。 什么?難不成還有轉(zhuǎn)機?忠勤伯母子兩個都目不轉(zhuǎn)睛地望向徐子愷,只圖一個生機。 徐子愷微微一笑,在忠勤伯母子看來卻仿佛是惡鬼模樣:“回答一下老夫人那個問題——我只是想看張軻中毒罷了。來人,送客?!?/br> 忠勤伯老夫人猛然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說什么,剛才她質(zhì)問他若是軻兒已經(jīng)見官被懲,何必再吃巴豆粉。 現(xiàn)下她的好女婿給出答案了——沒什么意義,他就是想看張軻遭到報應(yīng)罷了。 她目眥欲裂。 忠勤伯到底是個識相的?,F(xiàn)在走,說不定還留著一些情分,親戚也不是他徐子愷想不處就不處的。多的是家事剪不斷理還亂的呢。但現(xiàn)在賴著不走求情,徐子愷立刻就能讓他們走著瞧! 他拉著母親出門:“侯爺,下官告退。軻兒的事,我不會忘的?!彼@是保證回去會給兒子吃瀉藥了。心里很是發(fā)苦,從前哪里需要這么卑微啊,都是那個破爛兒子作的! 徐子愷一回頭,就撞見兒子的目光。 徐翡從來沒有見過阿爹在朝堂的樣子,可他剛才發(fā)怒幾句,他就見微知著,猜想得出來了。怪不得都說徐樞密使積威甚重呢,果然如此。 他再是懶散性子,也分得清好歹,上前行了個禮:“多謝阿爹為我做主?!?/br> 徐子愷心里也很是激動,原來為兒子撐腰的感覺那么好。好在他多年為官,積累了不少資本,好在他祖上榮耀,積累了這般家業(yè),如今護著兒子,總是夠的。 “你我父子,何必如此?!?/br> 經(jīng)此一事,兩個人的心總算是近了一些。 徐翡忍不住問:“阿爹不是與英國公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么?如今伯府的事情就這么處置了,只怕英國公那邊會不滿意?!?/br> 他們方才一點也沒有提到螢螢被追一事啊。 噢,原來自己和英國公打的謎語也被這小子聽見了。徐子愷笑著解釋:“你還記不記得我說的第一條?” “要見官,因為苦主還有徐先生等人?!毙祠涞挠浶院芎茫瑥?fù)述了一遍,“啊,您說的是‘等人’?!?/br> 這里面自然就有可發(fā)揮的空間了。 這里面自然是包括了為女撐腰的英國公的??偛荒苤挥兴熳訍馂閮鹤?,英國公就不能為女兒吧。 徐翡隱隱察覺出了幾分,這說話做事果然也是有技巧的,有玄機的。哪怕阿爹面對張家已經(jīng)居于上位,占據(jù)主動權(quán),卻依然不給自己留下任何話柄。這就很難得了。 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親爹的手腕。阿爹處理這么一件事,在他看來只怕是小事。而他素日為官接觸的,都是些大事,只怕都要做事留痕,確保不留把柄。不然政敵攻訐起來,也是麻煩。 他心里這么想著,面上就帶了幾分崇拜。徐子愷見了,更是心里頭得意且享受著。 …… 他們這邊父子和和睦睦的,忠勤伯府卻是愁云慘淡。 忠勤伯一回府,就沖進兒子房間,將張軻拎起來哐哐扇了幾個大耳光,隨后又令人煮了一大碗水,將一包巴豆粉倒進里面,要張軻喝了。 張軻自是不肯,他素來是家里小霸王,老祖宗最疼的,硬是扭著頭不肯喝。下人們也拿他沒轍。 老夫人匆匆趕來,一見那包巴豆粉的包裝,就淚如雨下:“過了!過了!軻兒哪有給阿翡下這么多巴豆粉!都說虎毒不食子,你是要殺子??!” 張軻也跟著嚎哭:“祖母救我!阿爹他瘋了!” 忠勤伯指著張軻罵:“你還有臉哭!你害了全家知不知道!若非你今日生事,我張家豈會蒙此一難?你姑父與咱們家斷交,咱們忠勤伯府都要招人恥笑,你還當(dāng)你是什么伯府小少爺?惹惱了他,說不定伯府的爵位都能攛掇著官家收回!” 本來老夫人還沒覺得什么,聽到著最后一句,心里也后怕不已。好在今日女婿沒這么說,爵位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即便現(xiàn)在兩家有齟齬,等過個兩代、三代來看,他們張家也培養(yǎng)個有出息的子弟,到時候才是爭強的時候呢。 到底是老謀深算,老夫人立刻逼問張軻:“你究竟給阿翡下了多少巴豆粉?你若說出來,還有的一條命在,你若咬死不說,我即刻打殺了你!” 張軻險些都被嚇傻了。他素日是家中最小的那個,也就是表弟來了,才能與他爭寵,偏偏表弟也不是姓張的,祖母到底是偏著自己,何曾說過殺他這樣的話。祖母如今這樣的咬牙切齒,可見是恨他恨得要死了,不會再護著他,他只能實話說出來。 “好,算你精怪,知道說實話。”老夫人讓下人立刻準(zhǔn)備這個分量的巴豆粉,沖入水中,直接就灌入張軻口中。又轉(zhuǎn)頭對忠勤伯道:“徐子愷要的不是軻兒死,而是要他背著罵名,還要他去見官論罪。咱們交個死人出去,一是折損自家子弟,二是也無益于修好關(guān)系。咱們這次做錯了事,得把姿態(tài)擺低一點。” 忠勤伯也道:“母親英明?!?/br> “我有什么英明的。”老夫人苦笑一聲,“若我早這樣英明就好了?!睉{她對阿翡的了解,她今日若是直接嚴(yán)懲張軻,他必然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最多是將張軻送去莊子養(yǎng)上幾年,不見外人,也就是了。 又何至于現(xiàn)如今這樣的慘狀呢。 人吶,總是貪心。以為小孩子好糊弄,總是不想舍棄自己的利益,誰知道貪小便宜吃大虧,樞密使的鐵血手腕教他們做人。 張軻腹痛了一個晚上,跑了七八次茅房,忠勤伯府也不敢給他請大夫,怕定遠(yuǎn)侯府派了人隨時盯著。他只覺得自己快要死去,他不禁想,那位中毒的先生,他也是這么難受么。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可他犯下的錯,不會因為此時的懺悔而抵消。 定遠(yuǎn)侯府果然報了官,因事涉兩家勛貴,最后果然是大理寺出面查案。張軻又不是大夫,不會自己配出巴豆粉,但凡買藥就有跡可尋,一查一個準(zhǔn)。再加上張家也老老實實配合,大理寺那邊的查案人員很快就弄了個水落石出。 本就沒有難點,只是看徐家到底想私下底解決,還是廣而告之罷了。 他們選擇了后者。于是長安城中的大小家族也跟著吃了一把瓜。 “嘖嘖,這忠勤伯府真不是人啊。女兒死了,外孫養(yǎng)在她家,竟然還過得不好?!?/br> “可不是嘛,我聽說是張家那個最小的孫子,見不得表弟好,下毒害他。” “那老夫人也不是個好東西,縱容孫子欺負(fù)外孫,一眼就看得明白的事情,還要偏袒。嘖嘖,這顆心是有多偏啊。” “對了,不是說下在了家中準(zhǔn)備的玉露團上么?怎么最后徐家小郎君沒出事?” “哦這個我知道。我姨母的手帕交的表妹就嫁給了定遠(yuǎn)侯府的隔壁,據(jù)她說呀,是因為徐家小郎君當(dāng)天吃了同窗給的一個餅,吃飽了,就沒再吃那玉露團?!?/br> “還有這樣的事?也是巧了,躲過一劫?!?/br> “那同窗正是英國公的女兒,叫照雪的那個,真是個小福星呢。若非她請同窗吃了自家的餅,徐家小郎君就要遭殃了?!?/br> “是啊?!蹦切》蛉藙倓偧奕敕蚣覜]多久,還是個喜歡八卦的,“我跟你說,那個餅也不一般。我家有個門房與英國公府的廚子是親戚,聽說那個餅是英國公自己做的,小娘子還給它取名叫‘國公餅’呢。” “此事當(dāng)真?”小夫人的友人也是個八卦人士,聽得兩眼興奮。震驚!英國公竟親自做餅! “真想知道這國公餅好不好吃啊……” 第二日上完朝,盧行溪恰好有事面見官家。商討完國事,他準(zhǔn)備告退,又被秦嚴(yán)叫住了。 只見御座上的官家?guī)е荒槦o害的笑容:“行溪啊,你那國公餅,什么時候做給朕嘗一嘗啊。” 第30章 盧行溪:“……” 官家,你別太過分!他握緊了身側(cè)的拳頭,在心里告訴自己:對面那個人可是官家,是大周之主,是萬民之福,是螢螢的姨父,絕對不能將拳頭伸到他身上。 可秦嚴(yán)實在太壞心眼了。他們一家子昨日就聽左右說起了外面發(fā)生的這事,灼灼和阿大都聽得義憤填膺。他們兩個身份都高,沒人敢欺負(fù)他們,就算是太上皇,到底要保持祖父的體面,也不怎么為難他們??堤蟮故窍胂率郑土袅藗€釘子,上次還暴露出來了。 他們當(dāng)然不知道,世上居然還有這樣可惡的外祖母,這樣偏心至極,這樣欺負(fù)他們的同窗!是的,在他們心里,徐翡雖然不如螢螢的地位,但到底也是他們的同窗。尤其是秦曄最近又在梅花堂里和其他同窗“密謀”好好保護兩個要參加術(shù)數(shù)比賽的人,不讓他們受到外界這些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影響。 其中就有一個徐翡。 現(xiàn)在徐翡被欺負(fù),那就是她秦曄的保護出了問題!——秦曄小公主并沒有意識到保護也有時限的,她實在是管不到旁人家里頭去。 長孫令也關(guān)心螢螢是不是在跟著去忠勤伯府聲討的時候受到了傷害。 唯獨秦嚴(yán)一個,關(guān)注的點總是那么偏?!坝娴挠H自做了餅?還取名叫‘國公餅’?” 今日秦嚴(yán)親眼見到了盧行溪,怎么可能不打趣他。“好個英國公,真?zhèn)€沒臉沒皮的,還給自己做的餅取名國公餅,嘖嘖?!?/br> 盧行溪:“……是螢螢取名國公餅的?!辈皇俏?。 忍住,忍住,對面是官家??!打了官家全家人都沒好果子吃啊,要被御史參到死?。。?!開弓沒有回頭箭啊盧行溪! 這邊盧行溪還在用盡這輩子的忍功極力克制,那邊官家還在哈哈大笑:“國公餅,嘿嘿嘿,國公餅,你說,外頭百姓聽說了,會不會以為這是按照英國公的模樣做的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