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照雪接了冰糖葫蘆，不急著回答，先咬了一口，一咬一個咯嘣脆，但是一點也不粘牙呀。她嚼吧嚼吧完一個，才說：“本來是不高興的。不過現(xiàn)在好了。他討厭我，我才懶得理他呢?！?/br>
    盧行溪一聽，就知道閨女這狀態(tài)定然是她阿娘已經(jīng)開解過了的。心里就點點頭：阿質(zhì)還是懂女兒的。

    但面上就先笑道：“其實你本也不必生氣。因為阿爹已經(jīng)揍了他阿爹一頓了。”

    長孫質(zhì)：？？？

    盧照雪啃糖葫蘆的表情也呆滯了。

    不是，阿爹不是上朝去了么？怎么還能打起來？好家伙啊?！肮皇前⒌f的，我朝官員武德充沛啊?！?/br>
    長孫質(zhì)：……螢螢，武德充沛不是這么用的。

    盧行溪就不會說什么“阿爹幫你打人了”，打人是他盧行溪打的，就是他見不慣杭云這樣下的手，和螢螢有什么關(guān)系，說是“幫”，孩子心里還不定有什么負擔(dān)呢。所以他就說：“那杭云嘴巴不干凈，和幾個同僚在一起說螢螢壞話，最后居然還想打我，這我能干？我當(dāng)然要保護好自己啊?！?/br>
    盧照雪聽得津津有味，此時杭大人在她看來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什么？還敢打阿爹？這杭大人能打么？”阿爹教她武藝，她知道阿爹的水平，但她不知道這位杭大人是什么官，文官還是武官，能不能打？

    “當(dāng)然不如你阿爹。只見你阿爹一肘側(cè)擊，又飛踢一腳，杭云那老匹夫就嚎叫不已了?！?/br>
    “阿爹英武！”盧照雪簡直是與有榮焉，和眉飛色舞的盧行溪在一起，這父女倆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

    長孫質(zhì)還能不知道盧行溪，那杭云居然敢打英國公，肯定是被沖昏頭腦了，敢得罪英國公府了，定是盧行溪去誘導(dǎo)對方打的。這還用說么。

    果不其然。郎君還在和閨女傳授機宜呢：“螢螢，你要記住，在宮中是不能動手的。但自衛(wèi)就不同了。當(dāng)時我就故意激怒杭云，果然受不住氣，對我下手了?！?/br>
    “所以阿爹就抓住了這天賜良機?！北R照雪心領(lǐng)神會的。

    盧行溪豎起大拇指：“沒錯?！闭媸俏业墓耘畠?，一點就通。

    “我明白了。不是不能打架，而是要逼對方先出手。這就是阿娘說的，站在輿論的制高點上?！?/br>
    “沒錯！就是這樣的！”

    長孫質(zhì)聽得想捂臉。

    第56章

    長孫質(zhì)想捂臉。

    她說的“站在輿論的制高點上”，似乎不是鼓勵他們父女兩個下陰招吧。算了，她就算不鼓勵他們，就他們那一脈相承的性子，也是很難避免的。

    這樣也好，反正寧可閨女欺負別人，也不讓閨女被人欺負，更不能內(nèi)耗。螢螢這么乖，本就不會主動欺負人。

    主打一個咱也不惹事，咱也不怕事。

    本來長孫質(zhì)都不想說什么了，但他們父女兩個，是不是有些越說越過分了。

    螢螢：“阿爹，打架有沒有什么技巧？”

    盧行溪：“技巧？你讓阿爹好好想想。嗯，有些部位，一打就疼，一踢就廢。阿爹和你好好說說……”

    螢螢：“阿爹，這算不算出陰招？”

    盧行溪：“能打贏的就是好招。那古代對陣的，有將軍被暗殺了，你說這算不算陰招？可對面可以少費好多力氣就贏下這一戰(zhàn)，你說劃不劃得來？”

    螢螢：“明白了。”

    盧行溪：“阿爹繼續(xù)給你說，其實啊，主要還是下三路?！?/br>
    “咳咳。”長孫質(zhì)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螢螢先學(xué)些正當(dāng)路子吧。你的野路子可以晚點再教?！?/br>
    她的語氣神態(tài)誰都看得懂。

    盧照雪乖乖：“噢?！?/br>
    盧行溪也不敢頂嘴：“是是是，你阿娘說的是?！?/br>
    “同意，堅決同意?！?/br>
    長孫質(zhì)頗為欣慰地看著二人，雖然經(jīng)常歡脫得脫了韁，但是還是聽得進話的。

    父女兩個對視一眼，雖然阿娘不像他們一樣父女相投，但還是要理解喜歡阿娘的。

    盧照雪歡快地將一整串冰糖葫蘆全給啃完了，盧行溪也趕緊捧了溫水過來：“待會記得刷牙?！?/br>
    小孩子還沒開始換牙呢，可不能搞壞了基礎(chǔ)。

    盧照雪對這些好習(xí)慣一向是不反感的，奶呼呼地說：“好~”

    她又悄悄問阿爹：“你在宮中反擊了，姨父怎么說？”

    盧行溪眉眼帶笑，你都說是“姨父”了，你阿爹又屬于是“正當(dāng)防衛(wèi)”，還能受到什么懲罰？

    “放心吧，你姨父公正著呢。是杭大人先動手的，已經(jīng)被官降兩級了?！?/br>
    這才是他一回來就眉飛色舞的原因。

    盧照雪這才放下心來：“阿爹沒事就好?！?/br>
    不多時，門房陸續(xù)來報，高先生派人送了禮物來；宮里長孫皇后派人送了禮物來；武安侯府送了禮物來。

    而原因都只有一個——他們聽說了今日之事，都是送禮哄螢螢來的。

    “哇！”盧照雪早就已經(jīng)不難過、不生氣了，她是想不到，原來她在幼學(xué)因為杭子揚之言而不高興，同時阿爹也在宮中遇到上來挑釁的杭大人。這杭大人真是憑一己之力得罪兩個人啊——我，還有我阿爹。

    可是居然有這么多人送禮物來安慰自己耶！

    她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要看。

    高先生的人已經(jīng)給眾人行了禮：“小娘子，我家主人聽說此事，已經(jīng)對外宣稱，那本書本就是您的功勞，只是以《算林》為基礎(chǔ)。以后絕不會有人為此非議您的。另外，特送上這本秦九韶的《數(shù)書九章》，希望您能開心?！?/br>
    盧照雪聽了前半段，已經(jīng)是欣喜地不行，高先生待她真和自家人一樣呢。又忍不住翻開那本書，驚訝不已：“是高先生注的么？”

    每一頁紙都嚴絲密合，還有筆記。

    “是我家主人三十歲時注的，僅供小娘子參考?！碑?dāng)時主人就說了，若是小娘子問就說一下，若是不問也不要緊。

    盧照雪眼睛亮晶晶的：“你幫我多謝高先生。盧照雪有空定登門致謝。我很喜歡這個禮物，另外，《簡易算林》本就是以《算林》為基礎(chǔ)的，我只恐因為自己小兒無知壞了先生名譽?！?/br>
    “這您大可放心。主人一向最喜歡您。”

    高執(zhí)音的人走了之后，盧照雪還興奮不已：“我又有一本好書啦！”

    要想在術(shù)數(shù)上的路走得更遠，必然是要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的。這里有一本修訂得這么好、顯然是輯佚過沒有遺漏的原本，盧照雪不知道多高興呢。哎，高先生真厲害呀。

    盧行溪則是吃味不已：“當(dāng)年我求了那么久，她都沒給我呢?！?/br>
    真是太讓人不甘心了！先生，到底誰才是您的關(guān)門弟子?。?/br>
    盧行溪假意哭唧唧，就是想引長孫質(zhì)來哄。但長孫質(zhì)才不理他呢，也興奮地翻了翻，“這書螢螢?zāi)憧梢?。阿娘是不懂，但你可以和懂的人一起琢磨嘛?！?/br>
    盧照雪瘋狂點頭：“嗯嗯?！?/br>
    聞言，盧行溪悄悄地挺起胸膛：看爹看爹！

    “我明天就帶去給阿翡看看！”

    盧行溪：“……”

    差點被氣哭！

    為什么又是給阿翡看?。∥炍?，你看看爹，看看爹啊，爹很懂啊！

    長孫質(zh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惹來盧行溪幽怨的一眼。

    很快，長孫皇后跟前的女官也來送禮了，說是“娘娘聽說小娘子受了委屈，特意送了一匹小馬來。娘娘特意叮囑小娘子可以先養(yǎng)著，等來年學(xué)騎射了再用。”

    盧照雪：?。。。?/br>
    姨母真是財大氣粗啊。這一匹馬，皮毛光滑，看著就精神，看見她靠近還噴鼻，有些親昵的意思。

    盧照雪好喜歡馬馬，馬上就點了頭：“麻煩您回去告訴姨母，我很喜歡馬馬，我也已經(jīng)不委屈啦?！?/br>
    女官含笑答應(yīng)才離開。

    “阿爹，幫我好好養(yǎng)著馬馬?！北R照雪發(fā)號施令，“明年我就用得上了?！焙俸伲瑮椉t色的小馬養(yǎng)在她家中，她隨時都可以去看看。

    “阿姐真是有心了?？梢宰屛炍炋崆昂托●R培養(yǎng)感情?！遍L孫質(zhì)也感動，這匹馬將來就是螢螢的好伙伴了。

    盧行溪也答應(yīng)下來。

    武安侯則是親自上門，他聽說了妹夫和杭云的“斗毆”是由于杭云罵外甥女引起的，就想陰杭云一把，可惜大妹夫已經(jīng)下令降職了，他得觀察一下后效，要是杭云懂事，后面知錯就改，不再嘴賤，他就算了；要是杭云還變本加厲，就休怪他不留情面了。到底是同僚一場哪！他長孫昭還是很有同僚愛的。

    他給螢螢帶了幾只肥鴨來：“小外甥女，舅舅給你帶了這個?！?/br>
    “是鴨子！”盧照雪驚喜地站了起來?！熬司私o我?guī)Я锁喿?！?/br>
    長孫質(zhì)站起來道：“阿兄也太客氣了。螢螢也沒受什么委屈。”

    武安侯擺擺手：“我今日本就沒什么事。聽說有人說我小外甥女壞話，這怎么行？多給小外甥女吃點好吃的，她就開心了。”他可是時刻記得自己這個外甥女是個吃貨的。大外甥女是個爆竹性子，小外甥女是個吃貨，外甥則是個悶葫蘆。嘿呀。

    那幾只肥鴨很快壽命告終，成了美味佳肴。盧照雪一口一塊噴噴香，滿嘴流油。“真是我的好舅舅。”

    “只要小外甥女高興，舅舅天天給你送鴨都行。”

    “謝謝舅舅！”

    盧行溪又吃味了。哼，臭螢螢，還說最喜歡阿爹呢?，F(xiàn)在又和你舅舅這么膩乎了。

    第二日盧照雪去上學(xué)，才剛坐下來呢，那杭子揚就憤怒地沖了過來：“你阿爹害我阿爹降職了！什么臭書，還給你！”

    說罷，還將手中的《簡易算林》扔了過來。

    他要是早知道就因為這一本書可以惹出這么多的禍?zhǔn)聛恚尲抑惺?，他是絕對不會帶回家的。這樣他阿爹就不會因為看見這本書問起來，也不會和同僚提起英國公女兒出書的事了。

    現(xiàn)在他家里愁云慘淡，他阿爹罵他，他阿娘也抱著他哭個不停，說他們家日后該怎么辦啊。阿爹甚至找上官賠笑，卻連門都進不了。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好在盧照雪是練過幾下子的，這一本書飛過來，她一下子就閃開了。

    只是，聽見杭子揚這一番話，她也來了氣：“什么叫我阿爹害你阿爹？不是你阿爹在宮中尋釁，還打我阿爹么？”

    她都算好脾氣的了，不隨便遷怒別人，還想著杭大人壞是杭大人自己的事，和杭子揚沒關(guān)系。她還沒計較他阿爹襲擊她阿爹呢，他還敢上來找她算賬？

    杭子揚氣得眼睛更紅：“就是你阿爹把我阿爹打的半死不活的。都是你阿爹害的?！?/br>
    盧照雪冷笑道：“你阿爹害人不成，我阿爹是正當(dāng)防衛(wèi)。怎么，技不如人還要顯擺？”

    徐翡也

    氣得很。罵他可以，罵螢螢不行。他將地上的書撿了起來，擦干凈灰塵，才遞給盧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