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的內(nèi)卷日常 第109節(jié)
如今房相不在(官家一來就說了房相著涼現(xiàn)在正在太醫(yī)院治病),崔躬只能自己上了?!肮偌?,微臣等并非信口雌黃。都察院辦事想來講究有理有據(jù),微臣有證人可以證明,他們在軍營中見過皇后娘娘?!?/br> 武安侯頓感不妙,他終于忍不住站出來道:“皇后娘娘與微臣是一母同胞,更是同日出生,本就生的十分之像。也不知道崔大人是何居心,他所說的證人見到的,只怕是微臣吧?!?/br> 崔躬冷冷道:“侯爺與娘娘就算再像,只怕仍有區(qū)別吧。是男是女,莫非認(rèn)不出來?” 就有機靈的臣子提出:“官家,既然如此,不如讓娘娘出來與這些證人對質(zhì)吧,也好還娘娘一個清白?!?/br> 武安侯心里憤憤:說得好聽!明明想要將我meimei踩死,還要假做好人。 “對質(zhì)?”秦嚴(yán)慢慢溫和起來,他似是思慮了片刻,“來人,去后宮將皇后請出來?!?/br> 崔躬等人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那些退后的投機派更覺得懊悔,早知道官家其實是想順?biāo)浦壑巫锘屎竽锬锏?,他們剛才就不退后了啊!想想也是,長孫皇后一向性情強勢,又有強大的母族,比起當(dāng)初的武后家世還要強上許多,官家肯定夫綱不振啊,此前官家仰仗武安侯府,現(xiàn)在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不用的時候自然是一腳踢開??瓤?,這不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官家此舉分明是不為情愛所惑,意志堅定??! 長孫令果然不久后就到了,她立在武安侯身側(cè),一臉鎮(zhèn)定地看向群臣。群臣皆不敢直視其鋒芒。 用長孫質(zhì)的話來說,她阿姐長了一張國泰民安臉,一出場就氣場十足的?,F(xiàn)在她這樣看一圈眾人,眾人還得不情不愿的給她行禮:“給皇后娘娘請安?!?/br> 長孫令輕笑道:“諸位不是請我來對質(zhì)么?請吧?!?/br> 崔躬見她不到黃河心不死,揚了揚手,便有幾個軍士打扮之人入了太極殿。 武安侯瞳孔微微一縮,還真是他們武安軍的人。 那幾人果然指認(rèn)起來,表示當(dāng)時見到的正是皇后娘娘,絕非武安侯。 長孫令:“你說在軍營中見到我,那我任何職?” 那士兵已經(jīng)搶答起來:“你是武安侯!你冒充哥哥武安侯的身份!” 崔躬心下不妙。他之前可不是這么交代的。他們的傳言只是說皇后混入軍營,卻不敢把皇后取代了武安侯這事捅出來。畢竟當(dāng)年武安侯的功勞太大,帶兵打退羌族的名聲放在誰頭上那都是國家的英雄,他們怕會因此有人替皇后說話。 此話一說,眾人果然嘩然。尤其是那些不明內(nèi)情的人,原來皇后娘娘冒充了武安侯的身份帶兵打仗?!他們原本以為只是皇后混入軍營看熱鬧,或是別的一些什么原因,誰知道,居然是這樣的情況! 長孫令似乎有些慌神了,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這在不少人看來就是心虛默認(rèn)的意思。 秦嚴(yán)也嚴(yán)肅起來,看向那說話的士兵:“你確定么?” 這下不止是原來的那個士兵了,就連其他士兵也爭先恐后道:“就是她!她和侯爺長得雖然像,但我們看得出來!”“打赤野之戰(zhàn)的絕對是皇后娘娘,而不是侯爺本人。” 長孫令微微勾起了嘴角。 盧行溪也在無人處彎了彎唇角。 駙馬都尉見人證都這么肯定了,他又支棱起來了:“娘娘,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崔躬見事已至此,壓力都在長孫家那邊,官家雖然態(tài)度不明,但今日必要錘死長孫家了,也站出來道:“不僅有人證,而且微臣發(fā)現(xiàn),皇后娘娘有過幾次生病的時候,沒有人見過她。最近的一次就是今年親蠶禮之前,娘娘生病,居然連皇長子和大公主兩位殿下都沒有見過母親。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的母后已經(jīng)離宮了?!?/br> 又是一個鐵證! 長孫令只怕是無法反駁吧。 “這是微臣所列的時間對照圖,娘娘幾次沒有出現(xiàn)在宮中,都是武安侯也不在長安的時候,具體做了什么事情,官家一看便知。” 崔躬呈了上去。 秦嚴(yán)看了看,皺了眉頭,讓朱銀傳下去給其他朝臣也都看看。于是大家都看到了這副時間的重合度極高,可以說,種種證據(jù)都指向了,娘娘一不在宮中,就是冒充武安侯去了。 崔躬看向長孫令:“娘娘還有什么要解釋的么?” 他神色謙卑,卻不難看出眉間幾分志在必得。 長孫令如他所愿的給了他反應(yīng):“是我,又如何?” 嗬! 她承認(rèn)了!她竟然敢承認(rèn)!她怎么敢承認(rèn)! 這可是死罪啊! 重點根本就不在于他們兄妹之間到底犯了什么蠢,武安侯被meimei下了什么降頭,忽然愿意把身份“借”給meimei,而在于將令。是的,統(tǒng)帥三軍的將令是給武安侯長孫昭的,哪怕是他親meimei長孫令也根本沒有資格染指。 嚴(yán)格說起來,他們兄妹倆這是合伙欺君,再加上他們武將的身份,整件事變得更加可怕。平日里與武安侯府親善的臣子都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指,替他們緊張起來:這可是死罪啊,武安侯和皇后如何脫身? 哎,娘娘怎么就承認(rèn)了呢!若是咬死不認(rèn),又能如何。 長孫令心道,當(dāng)然要認(rèn),她就是她,總有那么一天的。雖然來的倉促,但危機同時也是機遇,如果能把握好這個機會,她就能趁勢從這件事中翻身出來,不再被皇后這個身份給束縛住。 與其左右隱瞞,抵死不認(rèn),還不如干脆揭開來算了! 她承認(rèn)她性子里是有幾分賭性在的。 御史步步緊逼:“娘娘既然承認(rèn),何不自己辭去皇后之位?皇后本是母儀天下之人,娘娘出入軍營,又做出這等事來,強取武安侯將令,實在不配皇后之位?!?/br> “娘娘此事若是傳到民間,豈不是物議紛紛?過段時間幾國使節(jié)就來長安了,到時候我大周豈不貽笑大方,失了大國風(fēng)范?” “娘娘不以為恥,竟還反以為榮?微臣觀娘娘并無絲毫反省之意,反而很是自得?!?/br> 接下來,長孫令簡直舌戰(zhàn)群儒。 “恥辱?怎么,知道打贏勝仗、驅(qū)逐羌族的元帥是女子,很恥辱么?”她清冷的聲音傳遍殿內(nèi),明明音量不大,卻仿佛利劍出鞘似的,震醒了不少人的心弦。 “你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恥辱么?邊境外族入侵如入無人之境,大周子民屢屢被掠奪,作為他們的糧食儲備,那才是恥辱!” “打不贏仗,就將國土、財寶和女子送出,那才是恥辱!” “祖宗疆土,當(dāng)以死守,不可尺寸與人。”長孫令眼神鋒利地看向諸位朝臣,“就算我用了武安侯的身份打仗,那我又有何錯!” 不愧是昔日被稱為女諸葛的閨秀,誰知道她不僅博聞強識,還能打勝仗??!她所說的字字句句,都如離弦的箭一樣刺入了朝臣的內(nèi)心。難道長孫皇后說的有錯么?她哪句話說錯了? 什么才是真正的恥辱? 盧行溪立刻站出來附和:“微臣以為娘娘無錯,反而還大有功于朝廷。” 徐子愷亦道:“皇后娘娘所行之事,皆是為了朝廷,絕無半分私心,微臣?xì)J佩不已?!?/br> 緊接著,小半數(shù)朝臣都站出來表示娘娘無錯。 但一些人仍是不肯認(rèn)輸,尤其是一些老學(xué)究、迂腐了大半輩子的人,“皇后娘娘取得的結(jié)果固然是好的。但是,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難道為了結(jié)果,就可以不守規(guī)矩?堂堂一國皇后,混宿軍營,豈有體統(tǒng)?” 甚至有人直接道:“軍營重地,同吃同住是常情,可皇后娘娘也如此,恐怕有失貞潔——” 他還未說完,就被一個不明物體砸中了腦袋,鮮紅的血流淌下來,滴落在地。 朝臣們皆驚詫地看向御座。 只見那君王微微一笑,“呀,失手了。周大人,可真不好意思?!痹瓉硭中睦镆恢鞭D(zhuǎn)著一個私印,剛剛脫手而去。 不愧是昔年投壺第一的人,現(xiàn)在都快三十歲了,依然準(zhǔn)頭那么好呢。 等等,官家的意思他們聽明白了,別的可以說,貞潔一事不許說,誰說誰死。那位被砸中的大人已經(jīng)顫顫巍巍跪到了一旁:“微臣無事?!?/br> 長孫令冷笑一聲,“將士一心,才是取勝之道。我在外行軍時,吃的一樣拉嗓子的米糊和冷餅,睡的一樣是山洞草席。大人指責(zé)我同吃同睡,貞潔不保,那你的意思是,所有打仗的將軍們,他們都和士兵同吃同睡,睡一個被窩了?” 在場的將軍們:??? 對啊,娘娘沒說錯啊! 他們虎軀一震,又紛紛用眼神看向剛才非議娘娘清白的那些文官,該死的文官,打仗的時候縮頭烏龜,沒見他們?yōu)榇笾芰鬟^一滴血,現(xiàn)在倒反過來造謠人了。 敢污蔑我們是吧?干掉你哦。 崔躬臉色難看極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廢后只怕事不可為,可已經(jīng)將那些人給得罪透了?。?/br> 局勢一時一個樣。誰能想到,就在短短一刻鐘之前,大家還是對長孫家族喊打喊殺的呢。 到底還是有人站了出來道:“娘娘雖說立功不少,但此事到底不合規(guī)矩,官家,究竟如何論罰,還請您拿主意。還有武安侯,他身為侯爺,接了將令,卻讓meimei頂上,拿了meimei的功勞,此事只怕也不妥吧?” 于是世家們立刻又有話說了,從古說到今,借古諷今,好利落的嘴皮子。 即便是剛才說娘娘無錯的人,也覺得該有所處罰,否則不是誰都可以搶別人的將令,誰都可以替兄從軍了? 就在這時,秦嚴(yán)忽然道:“其實諸位卿家都誤會了?!?/br> 朝臣們:蛤??? 秦嚴(yán)緩緩道來:“當(dāng)年羌族叩邊,武安侯忽然有病在身,但當(dāng)時武安侯領(lǐng)兵出征的消息已經(jīng)傳了出去,北疆民心也因此振奮不已,畢竟老武安侯就打退過羌族。這種情況下,朕還能找誰來頂替呢?” 朝臣們:……?官家,你摸著良心說,真的有這么一回事么?真的真的不是你現(xiàn)場編出來的么? 秦嚴(yán)繼續(xù)聲情并茂道:“還好有皇后。朕的皇后,到底是老侯爺之女,自幼得其武藝傳承,與武安侯一樣武藝超群,又頗知兵法,她臨危受命,從未推脫,最后也擊退羌族,立下大功。朕有這樣的好皇后,你們還一心污蔑,究竟是何居心?” 說到最后,簡直是義憤填膺,仿佛要除了某些人而后快。 朝臣們:…… 好好好,經(jīng)過官家這么一詮釋,現(xiàn)在就變成了皇后娘娘臨危受命了是吧!她不僅有武藝,還能打,既對你忠誠,又護(hù)住了你的江山,簡直是你的真愛,我們?nèi)际瞧茐哪銈冋鎼鄣淖锟準(zhǔn)?,我們真該死啊?/br> “微臣真該死啊。居然如此揣測皇后娘娘。請官家治微臣死罪?!?/br> 等等,是誰把這話說出來的?也太不要臉了吧。 他們放眼望去,居然是之前被印章砸破頭的那位周大人,頓時就感到心情復(fù)雜,周大人,你的骨頭也太軟了點吧。 如果說之前還不確定,覺得官家反復(fù)無常的話,現(xiàn)在那些投機派們也算是清楚了,他們簡直是枉做小人了。他們還當(dāng)自己成全了皇帝的廢后心愿,誰知道做了別人的馬前卒。官家要被氣死,他們也快被氣死了。 倒是一心謀劃的世家出身的官員們心里冰寒一片。官家如此蓋棺定論,為皇后開脫,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 他們只要再說一句,那就是質(zhì)疑官家,可你看官家如今的心思,是好惹的么?他手邊還放著幾個印章呢?不知道還有誰的頭夠硬,想來試一試的? 武安侯也適時地站出來:“一切都是微臣之錯,是微臣不該生病,更不該將將令交給娘娘。微臣就算病到快要死了,也該為國捐軀才是!” 朝臣們心情更復(fù)雜了。武安侯,誰說你一介武將不會說話的,你這說的不是挺順溜的么,占據(jù)了大義,誰還敢說你半句不是? 徐子愷道:“侯爺當(dāng)時病重,本就不能行走,就是強行帶病,只怕效果也不佳。天佑我大周,有了侯爺這樣的武將,還有娘娘這樣的武將。微臣替天下百姓感謝皇后娘娘。還有官家,幸好官家支持,慧眼識珠,才讓北疆民心穩(wěn)住,才有了最后的勝利?!?/br> 是啊,人家都快死了,強行帶病,又有什么好處? 朝臣們戚戚然,當(dāng)時他們也怕打輸了,讓羌族進(jìn)犯長安,到時候他們也全都玩完了。當(dāng)時他們不是都記著武安侯的功勞的么?怎么,武安侯的可以記得,換了他meimei,就記不得了? 見形勢一邊倒,崔躬終于忍不住道:“官家,此事到底事關(guān)重大,皇后娘娘她身份特殊,不僅是有功之臣,同時還是您的皇后啊,是太上皇的兒媳。以微臣看,不如將太上皇請出來,聽一聽他的意見?!?/br> 崔躬的意思是,執(zhí)意將這件事變成家事,那么作為家翁的太上皇就有權(quán)力,也有資格,對功臣長孫令說三道四了。因為在他面前,她只是更低位的兒媳婦。 秦嚴(yán)眼神一瞇。最大的魚是不是要釣出來了? 崔躬都行事了,其他世家臣子當(dāng)然也借機道:“是啊,還是請?zhí)匣蕘碇鞒忠幌掳??!?/br> 跟著老大混,準(zhǔn)沒錯! 秦嚴(yán)只能敷衍道:“太上皇有恙在身,怎可為這等事勞動他老人家?傷了太上皇貴體,誰來擔(dān)責(zé)?” 反正他不想擔(dān)這個責(zé)。哪個臣子敢說。 “誰說朕有恙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