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外面進來四個女郎，她們是結(jié)伴而來的，說說笑笑進來，二個朝著書架去，兩個朝著角落的小幾走。

    “坐在此處等她倆吧，今日試了不少衣裳，累得慌?！?/br>
    “可不是嘛。這云繡樓換了東家以后實在討喜，雖說上二樓貴了些，但我覺得那銀錢花得值，不僅有小傭服務(wù)，還有一眾零嘴任吃?！?/br>
    “聽聞三樓更漂亮呢，可惜今日囊中羞澀去不成，待過些日子攢些錢上去瞧瞧。”

    “到時記得喊上我，我隨你同去?！?/br>
    寧青穎眸光微動。

    云繡樓？

    又是這個云繡樓，風(fēng)頭竟這般的盛？

    等裴鶯回來，寧青穎和裴鶯說：“裴夫人，那云繡樓重新修整后似頗有盛名，如今也閑來無事，不如我們?nèi)ツ沁吙纯??！?/br>
    裴鶯：“也行。”

    其實她在外游肆，很少去綢莊?；赧降脕淼哪切┦皴\全給了她，做出來的衣裳不少，哪怕她和女兒每日穿一套，一周都不帶重復(fù)的。

    這位寧家姨母現(xiàn)在還是客，只是去個綢莊罷了，沒有拒絕之理。

    乘上馬車再次出發(fā)。

    這云繡樓的前身也叫云繡樓，此前的云繡樓就是個上檔次的綢莊。聽聞此處重裝，但再來到時，裴鶯覺得好似和記憶里無什區(qū)別。

    如今是午時過后，算是一日之中最旺的時間。

    云繡樓前停了不少香車寶馬，三兩小娘子結(jié)伴而入，也有打扮貴氣的婦人領(lǐng)著提拎著大包小包的豪奴從里面出來。

    裴鶯今日出門帶了辛錦，寧青穎也帶著一個貼身女婢。

    除此以外，還有陳威和其他衛(wèi)兵。

    裴鶯下車后，衛(wèi)兵們不遠不近地跟著。

    寧青穎轉(zhuǎn)頭看了眼衛(wèi)兵，低聲和裴鶯說：“裴夫人，云繡樓似乎禁止郎君入內(nèi)，他們可能進不去，不如讓衛(wèi)兵在外頭等候?！?/br>
    裴鶯：“待會兒看看。”

    但確實進不去，到門口時，陳威一行人被攔了下來。

    攔住他們的是個衣著整潔的女人，她生了張和氣笑臉，“貴人對不住，為了樓中其他小娘子著想，謝絕郎君進入?！?/br>
    裴鶯問：“樓里有供郎君歇息的等候堂嗎？”

    女人說沒有，“不過隔壁有茶舍，貴人可讓他們到隔壁等候?！?/br>
    這時有人出來，見裴鶯這一行被攔住，有個小娘子掩唇輕笑：“郎君們進不去的，里面都是小娘子和各家夫人?！?/br>
    寧青穎：“不如就讓他們先到旁邊的茶舍吧?！?/br>
    “只能如此了?！迸狷L無奈。

    陳威看著人來人往、但出入皆為女郎的云繡樓，頷首領(lǐng)命，領(lǐng)著人去隔壁茶舍。

    裴鶯和寧青穎進了一層。

    這云繡樓占地面積不小，有尋常綢莊的兩倍大，一層里的人很多，客人遠多于小傭。

    寧青穎執(zhí)著香帕擋于鼻前，皺眉道：“裴夫人，這人不少，要不我們上樓去。”

    通往樓上的樓梯竟有人守著。

    見裴鶯她們往這邊來，樓梯旁的婆子眉開眼笑，“貴人們是想要上樓嗎？樓上的衣裳首飾款式更多，也有零嘴供應(yīng)。不過上樓需要繳納樓金，上二樓的話，一位五十錢。”

    五十錢并不便宜，但寧青穎身后的女婢立馬痛快給了。

    四人上了二樓。

    二樓確實要比一樓人要少許多，首飾貨架排列整齊，不同類別的商品分了幾個大區(qū)，衣裳一個，首飾一個，胭脂香膏香料另外一個，此外角落處還有休閑區(qū)。

    裴鶯不常逛綢莊，卻也去過幾處，然而從未有一處綢莊這般的新穎，這種篩選客戶的奢侈品模式絕對出自大豪強。

    但最近并州的大豪強被霍霆山折騰得夠嗆，應(yīng)該沒精力盤綢莊才是。

    如果不是當(dāng)?shù)卮蠛缽?，難不成新東家來自長安？唯有那鼎盛的、權(quán)貴云集的長安，才有心思倒騰這些吧。

    這般想，裴鶯就這么問了：“你們的新東家是長安人士嗎？”

    那婦人沒想到裴鶯竟問這個，她眸光閃爍：“我也不知曉，東家的事不會和我這等小傭說?！?/br>
    寧青穎這時轉(zhuǎn)頭看通往樓上的樓梯：“此處還有三樓，這三樓和二樓有何區(qū)別？”

    婦人笑答：“三樓貴客更少，伺候的小傭更多，且三樓能試的衣裳比二樓要多許多。不怕和兩位夫人說，三樓的所有衣裳只要有貴人試過，當(dāng)日都會立馬清洗，而二樓的衣裳每三日才會洗一回。”

    這最后一句，只要是不缺銀錢，又喜潔的，完全抗拒不了。

    裴鶯問：“上三樓要幾錢？”

    婦人答：“一百錢一人?！?/br>
    一百錢，相當(dāng)于一個成年勞動力五日賺的銀錢了。再加上二樓的，光上樓就花一百五十錢。

    寧青穎：“一人一百錢不算多，裴夫人，我們上去吧?！?/br>
    再次付了。

    三樓更靜了，裝修也更上檔次。小傭清一色的是年輕女郎，聽聞樓梯口傳來腳步聲，紛紛轉(zhuǎn)頭。

    一道道目光看過來，或許是太靜了，也或許是其他，裴鶯心里莫名打了個突。

    但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低笑：“這身好看，這條裙子我要了?！?/br>
    聽著像是貴客下單。

    裴鶯心里松了松。

    三樓的衣裳款式很多，裴鶯飽了個眼癮，她本不欲試的，但寧青穎挑了兩套衣裳來，道是不好意思讓她在外面等她，不如一同換身衣服。

    “本店服飾較為繁復(fù)，請容兩位小傭為夫人更衣?！蹦撬祁I(lǐng)班的婦人喊了人來。

    大戶人家豪奴云集，貴婦身旁伺候的女婢不在少數(shù)，寧青穎聽聞頷首，顯然是習(xí)慣了。

    裴鶯卻道：“我?guī)Я伺緛?，不用勞煩貴店的小傭。”

    那婦人捂嘴笑道：“夫人莫要客氣，這三樓的樓金足足收了一百錢呢，可不能讓夫人白花這些銀錢，且這衣裳繁復(fù)，小傭她們再熟悉不過。”

    裴鶯聽出最后一句有點怕她們弄壞衣裳的意思，只能同意了。

    試衣的小間彼此相鄰。

    寧青穎進了右側(cè)，裴鶯進了左側(cè)的。裴鶯她進來后，兩個小傭也隨之進來。

    一人站在她身前，一人繞到她身后，裴鶯低眸正要扯腰帶，忽覺頸側(cè)一痛，那瞬間眼前陡然一片漆黑，渾身仿佛脫力般癱軟下去。

    裴鶯感覺自己被前方之人接住，對方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條巾帕捂著她的口鼻。

    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聞著很香安神香，也有些像別的，美婦人的眼睫費力抬了抬，但到底沉沉闔上。

    同樣的一幕，悄無聲息的發(fā)生在旁邊的試衣間里。

    衣間后方看著是實心的墻壁打開，露出一條朝下的樓梯。

    花榆和辛錦在外等候，這時有小傭端著茶上前。

    “兩位請用茶?！?/br>
    *

    陳威帶著衛(wèi)兵在茶舍候著，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心里算著時間。

    兩刻鐘過去了，不知夫人是否逛完。

    這時，陳威看見隔壁的云繡樓出來一行人，皆是女郎，約莫有十個。

    她們出來后乘上馬車，馬車迅速往南邊去。

    陳威稍愣。

    方才走在最后的那個女郎，怎的有些像之前在門口攔著她，不讓她入內(nèi)的那人？

    可是衣裳不一樣，莫非只是人有相似？

    陳威不確定。

    又是一刻鐘以后，幾個健壯婆子抬著一個箱子從樓中出來，還邊抬還邊道：“今日做了不少大買賣，得趕緊把貨送出去，不然晚了，貴人們要責(zé)怪了?！?/br>
    陳威看著裝了箱子的馬車走遠。

    時間緩緩流過，金烏逐漸西斜。進云繡樓的人越來越少，漸漸也無多少出來的女郎。

    一批接著一批女郎離開，原先停車處慢慢的只剩下一輛馬車。

    那輛馬車沒有掛木牌子，但從所套之馬和車廂的用料來看，遠非尋常豪強用得起。

    陳威仍沒有等到人，他看著孤零零停著的馬車，一顆心無端痙攣了下，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呼嘯而來。

    “都隨我來！”

    *

    霍霆山騎著烏夜從韓家出來，心情舒朗。

    韓家為肖江郡大豪強，地方影響力不弱，或許是看見了當(dāng)初遠山郡蕭家的前車之鑒，如今他們要乖覺許多。

    和陳淵一同打馬過集市，霍霆山看見一個背著竹簍的男人，看打扮多半是個獵戶，他竹簍里面放著兩只小豕。

    霍霆山勒了馬，問那獵戶小豕如何賣。

    獵戶搖頭說不賣，今日好不容易在城外抓到的，家里媳婦奶孩子要吃葷，不能賣。

    霍霆山看了陳淵一眼，后者了然，從錢袋里拿出一把錢。

    片刻后，陳淵背上多了一個竹簍。

    兩人正要回府，卻見一支騎兵隊急匆匆從前方的街巷掠過。

    市中若無要事禁止縱馬，霍霆山看著匆忙掠過的騎兵，眸色一沉，打馬跟上。

    此時的陳威感覺天要塌了。

    整棟云繡樓搜過，竟沒發(fā)現(xiàn)裴夫人的身影，不止是裴夫人，連同那位寧家夫人和兩個女婢也不見了。

    云繡樓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