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兩年前開始他就向我們透露消息，說他找到了能完全、安全地逆著時間的洪流，倒轉(zhuǎn)生與死的方法，并以此達到「長生不老」的目的?，F(xiàn)在他一個人消失了，給他提供幫助的我們可是很惱火啊?！?/br>
    說話的是那個女人，她走到一邊，拿起了什么東西——黑澤陣聽到她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理查德和最初問話的男人的方向都發(fā)出了點聲音。

    老女人也拖沓著腳步來到他面前，循循善誘地說：“你看，我們不打算對付他，只是想從他手里拿到我們本來就該得到的東西，你應(yīng)該能理解現(xiàn)在的狀況吧……烏丸「死」后，所有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人都被殺死，而你，是唯一一個在那個時候見過他，并且還活著的人?！?/br>
    黑澤陣沒說話。

    準確來說，他本來想嘲諷兩句的，卻沒能說出口?？拷呐嗣腿粚⒓怃J的物體刺進他的胸口，冰冷的金屬扎進肺里，攪動胸腔的刺痛感與轉(zhuǎn)眼間襲來的窒息感將他包裹，他咬了咬牙，沒發(fā)出什么聲音。

    那個女人大笑起來：“就算你不記得、不知道，你身上也一定有什么線索?？煜胂氚伞饶侨嚎焖赖睦席傋觼?，他們就不會對你這么客氣了?！?/br>
    客氣？

    你管這叫客氣？

    黑澤陣從逐漸習(xí)慣的劇痛中將自己的意識拉出水面，向這些人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

    “可憐?！?/br>
    可憐又自負、抓著渺茫的稻草就以為是希望的無能者，既然你們選擇出手，那你們繼續(xù)耀武揚威的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

    到時候，這一筆筆賬，我都會讓你們還回來。

    黑澤陣冷靜地調(diào)整著呼吸，讓身體受到的傷害盡量減輕，起碼不能死在這里，但那個女人好像不是很滿意，要再做什么的時候，在旁邊站了許久的理查德伸手阻攔。

    “別太過分，我們需要他活著?！崩聿榈抡f。

    接話的是之前問話的男人，語氣相當不以為然：“反正能給他用那種藥，弄壞了再修好不就行了?！?/br>
    理查德嘆氣：“那你們玩，我出去了?！?/br>
    對面的門自動合上，房間里只剩一句“虛偽”的評價和被壓抑著的……無論如何也只有從牙縫里溢出來的呼吸聲。

    ……

    6月30日，下午16:00。

    赤井秀一在堤無津川的那座別墅里，靠著二樓走廊的沙發(fā)打電話。黑澤不在，小黃貓和小黑貓不知所蹤，瑪麗和真純在mi6的保護范圍內(nèi)，貝爾摩德去了鳥取縣，伏特加沒回來……

    其他人也各自有要忙的事。整個別墅里就只剩下了赤井秀一，還有降谷零養(yǎng)的小狗哈羅。

    白色的小狗趴在沙發(fā)邊，好像被昨晚的暴雨和地震嚇到了。赤井秀一也是回到別墅里才想起哈羅的，給餓了很久的哈羅做了一點午飯，然后才想起來自己也是到現(xiàn)在都什么也沒吃。

    “唉?！?/br>
    他嘆氣，找來找去沒找到他的罐裝黑咖啡，就從酒柜里拿了瓶不知道誰放在這里的杜松子酒，然后潦草做了點能吃的東西，就給需要的人打電話。

    他問過理查德先生關(guān)于“白鷺醫(yī)生”的事，但那位脾氣很好的上級說那只是fbi的協(xié)助者，不是他們的正式成員，而且那應(yīng)該是一位個子不高的女醫(yī)生，理查德先生見過她。

    “你在調(diào)查什么嗎？或許我還能為你提供一些幫助。”理查德問。

    “不用了，”赤井秀一笑了笑，“家務(wù)事。我都要辭職了，就不麻煩你了?！?/br>
    理查德先生在電話那邊也笑了：“優(yōu)秀的人總有一些特權(quán)，而且我很希望你能撤回辭職申請，赤井。”

    赤井秀一并不覺得這句話有什么問題，反正他在fbi、組織甚至以前在酒吧拉手風(fēng)琴的時候總是能得到特殊的待遇，他也很清楚，「特權(quán)」在這個社會里到底有多么重要。

    他從上級先生的語氣里聽出了一點不悅，但并不是沖著他來的。

    本著辭職前起碼不要跟原單位結(jié)仇的想法，赤井秀一問：“心情不好嗎？”

    “是啊，被你聽出來了?！崩聿榈孪壬朴茋@氣，“和麻煩的同行打交道、跟往常一樣同流合污，看他們做些不太道德的事，不過我也沒資格指責(zé)他們?！?/br>
    電話的背景音里有電梯到本層的提示音，電梯安靜地運行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停止，等電梯門開的時候，外面?zhèn)鱽砹诵[的說話聲。

    “那確實?！?/br>
    赤井秀一開了個玩笑。

    理查德也沒有介意這點調(diào)侃，從電梯里走出來，往這座建筑的大門走去，并且說：“能從fbi干凈地辭職是件很幸運的事，赤井先生，希望你不會后悔你做出的決定?！?/br>
    “既然是「幸運」，就沒什么好后悔的吧?！背嗑阋换貞浟艘幌?，發(fā)現(xiàn)他的上級也沒有謎語人的病史，可能這次是太累了？從昨晚到現(xiàn)在，大家可能都沒有休息。

    “說不準呢?！崩聿榈潞鼗卮穑叭绻阆牖氐絝bi，我隨時歡迎?！?/br>
    但到時候就不會跟現(xiàn)在這么「干凈」了吧。赤井秀一對上級的潛臺詞一清二楚，倒不如說，就是因為這個，他才一定要退出fbi。

    他掛斷電話，跟汪汪叫了兩聲的小狗哈羅對視，伸手摸了摸小白狗，干脆從沙發(fā)上下來，坐到了地面上。

    一人一狗等在空蕩蕩的別墅里。

    赤井秀一拿起黑澤陣的手機，給赤井務(wù)武的號碼打了第24個電話，依然拒接。

    有時候是過了一會兒才掛斷，有時候沒過幾秒就拒接了他的通話請求，但無論如何，這只能說明赤井務(wù)武知道電話對面的人不是黑澤陣，或許他根本就知道這是赤井秀一。

    畢竟這個電話號碼不會在黑澤陣的手機上留下任何痕跡，而能把它背下來的，也只有在昨晚曾經(jīng)看到過它的赤井秀一——當然，在更久之前赤井秀一就知道這個號碼了，只是沒打出去過而已。

    從第一個電話被掛斷開始，他就察覺到異常了。

    這件事一定跟他的、他們的父親有關(guān)，而且赤井務(wù)武并不打算跟他溝通，他有自己的計劃，包括讓「他的兒子」死亡在內(nèi)。

    赤井秀一不是追著父親想要問“為什么”的小孩，以他對多年前的赤井務(wù)武的了解，父親也不可能告訴他自己的計劃。赤井務(wù)武就是這樣的人。

    他又打了這么多電話，只是想問問琴酒以前住的那座城堡在哪里，他想去看看。

    “沒接……你在心虛？”

    赤井秀一給自己倒了杯酒，但那個人不在，喝他的酒也沒什么意思。

    哈羅好像察覺到了別墅里唯一一個人類糟透了的心情，往他身邊靠了靠，試圖傳遞給他一點溫暖。

    赤井秀一注意到往自己身邊靠的毛茸茸，就把小狗拎起來，學(xué)著琴酒以前那樣把它放在了自己腿上。

    “沒事，”赤井秀一說，“我沒有傷心，只是在想應(yīng)該找誰給他報仇?！?/br>
    雖說赤井務(wù)武可能參與進了這件事里，但如果降谷零的推斷正確，那黑澤陣是跟赤井務(wù)武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才沒躲開那次狙擊（在降谷零的視角里，這是脅迫的可能性更大），找親爹去打一頓固然沒錯，卻有很大的可能是找錯了人。

    那兩個人應(yīng)該是能互相信任的，所以要造成現(xiàn)在的結(jié)果，整件事里應(yīng)該還有他們共同的「敵人」。

    赤井務(wù)武應(yīng)該是有計劃、有后手的，以他過去和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赤井秀一知道他們的父親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所以……

    到底是什么樣的目標，需要做到「犧牲琴酒」的地步？

    他嘆氣。

    “為什么不用我啊。”

    ——就算他想，不在組織、沒有變小、跟其他勢力也沒有那么多牽扯的赤井秀一，本來也就不會成為某些人的目標吧。

    赤井秀一往后倒在沙發(fā)上，忽然又想起了昨天琴酒說過的話。琴酒說，如果他被抓了，那一定是fbi干的好事。

    他當時覺得琴酒是在開玩笑，畢竟琴酒這個人在平時說話和面無表情作弄人的時候，語氣都是一模一樣的，根本聽不出來區(qū)別。

    如果不是呢？

    說起來，在秋田縣，赤井務(wù)武用“黑澤陽”的身份見到他的時候，也提到過fbi高層那邊想要“黑澤陣”的事，當然，赤井秀一本身得到的情報也是這樣。

    但fbi會在這樣的行動里專門抽調(diào)人手、做好準備，只為了在某個時刻殺死琴酒嗎？

    “汪嗚？”

    他摸著哈羅的手頓了頓，于是小白狗就叫了兩聲，想把他從莫名的深思里拉回來。

    赤井秀一自言自語：“如果他沒死呢？”

    雖然說死而復(fù)生的奇跡是萬分之一的概率，但赤井秀一覺得……琴酒運氣不好了這么多年，也該再給他一次獲得奇跡的機會吧？

    說到這個——

    他抱著小白狗站起來，打算出個門。

    赤井秀一決定去找小泉露比。其實他對魔法的事不是很感興趣，他只是忽然想起早上見到琴酒的時候，琴酒掛了個紅色的吊墜，他問了一句，當時琴酒說是露比給的，赤井秀一覺得……應(yīng)該有什么用處吧。

    琴酒會帶著別人送的東西他不是很意外，但敢給琴酒送東西的人確實不多。

    他剛下樓，還沒走到客廳，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琴酒以前的手機號接到的，昨晚黑澤陣在東京塔混戰(zhàn)時候撥過的號碼的來電。

    幾個小時前，赤井秀一就打過這個電話，但對方?jīng)]接，用短信回了他一句：【在被追殺，勿擾。ps：不會是你干的吧？】

    現(xiàn)在對方可能是騰出手來了，終于給他回了個電話，赤井秀一就抱著小狗站在樓梯口接通，沒說話，然后聽到電話那邊也在沉默。

    過了一會兒，那邊的人才放棄對峙，說：“你不是說昨天是最后一次給我打電話了嗎？蘇格蘭又出什么事了，值得你兩天之內(nèi)聯(lián)系我三次，難不成他真是你兒子？”

    赤井秀一沒聽過這個聲音，但這不妨礙他判斷出對方跟琴酒很熟——熟悉不代表關(guān)系就好，他以前跟琴酒也挺熟的，但只能說是琴酒單方面對他抱著友好的想法。

    對面的人又說：“琴酒，如果你還記得我們兩個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就——”

    “我不是琴酒。”

    赤井秀一用一句話就讓對方抱怨里帶著深深惡意的話語停下，電話對面的人足足沉默了五秒鐘，才問：“你是誰？”

    好問題，他是誰呢。

    rye先生早就不在組織，赤井秀一跟黑澤陣又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小銀倒是他弟弟，但外人自然不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想來想去，赤井秀一給自己找了個答案：“替身——就當是替身吧，我算是他的替身?！?/br>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了更久。

    隨后，一個充滿惡意的聲音傳來：“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在違背他的意愿聯(lián)絡(luò)我？”

    “可以這么說，但他應(yīng)該不會反對?！背嗑阋宦牭竭@里，就知道對方不清楚琴酒已死的事了，雖然也有可能是演出來的，但從對方最開始的對話來看，這個號碼的主人應(yīng)該不太想跟琴酒本人扯上關(guān)系。

    對方更有可能只是想殺死琴酒，像他這樣的“熟人”琴酒還有很多。

    “……什么意思？”

    “所以今上午的事與你無關(guān)，我找錯人了，抱歉?！?/br>
    “等等，你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電話對面的人忽然開始急了。

    赤井秀一不知道對方在急什么。其實他沒有故意引對方上鉤，也不覺得這種跟琴酒有仇的人能透露出多少訊息，但對方的反應(yīng)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于是他放緩了語速——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樣說話有點像琴酒——對電話那邊的人說：“我沒有告訴你這些情報的理由?！?/br>
    “……”

    “再見。”

    他就要掛斷電話，卻聽到那邊傳來了嘆氣聲，電話對面的人說：“我是格羅斯（gross），你應(yīng)該聽他說過我的名字吧?！?/br>
    “沒?！?/br>
    “那加爾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