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 第32節(jié)
這是他們的第二次會面,依照考核規(guī)定,未來只剩下最后一次的溝通機會了。 按理來說,下次再見,應(yīng)該是席羨青出示成品草圖的時候了。 沈櫻以為席羨青會有很多問題,沒想到他這么快就結(jié)束了對話。 她驚詫道:“你……這么快就要走了?” 席羨青點頭,站起了身:“我已經(jīng)獲得了我所需要的大部分信息,也沒有必要再耽誤您的時間。” 沈櫻下意識地松了口氣,調(diào)整好臉上的神情,溫聲說:“還是用了晚飯再走吧,我們剛剛更換了這個季節(jié)的新菜單。” 席羨青搖頭,禮貌回絕道:“不用了,您提供的下榻的度假村,提供的服務(wù)和餐食已經(jīng)足夠周到?!?/br> 沈櫻見他執(zhí)意要走,便也不再強求,跟著起了身:“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br> 一路到了餐廳門口,席羨青轉(zhuǎn)過了身。 “對了,上次的白玉楊梅,我的……家里人非常愛吃?!?/br> 說到“家里人”三個字的時候,席羨青微不可察地停頓片刻:“他想讓我向您傳達謝意,同時也有一份回禮想要送給你,我已經(jīng)叫人留在了餐廳的前臺。” 沈櫻一愣,微笑道:“您的愛人實在是太客氣了,謝謝?!?/br> 席羨青頷首,上了車。 沈櫻臉上掛著沒有瑕疵的微笑,目送著車消失在路的盡頭,半晌后笑意一點一點地褪去,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了身。 餐廳里很安靜,靜得讓她有些發(fā)愣,只有那兩盞茶在會客廳的桌子上冒著熱氣。 明明是她的餐廳,墻上密密麻麻地掛著她當(dāng)選代表人時獲得的勛章和合影,但她只覺得空落得有些陌生。 畢竟店內(nèi)高級的大理石島臺、桌椅、景觀、瓷器、乃至于菜單的設(shè)計,全部是在沈兆山生前的控制與要求之下做出的選擇。 除了院子里的那棵櫻花樹,以及那枚繡在餐巾上的小小圖騰,沒有一處角落是屬于她自己的。 客人和媒體永遠(yuǎn)都是沖著“沈兆山的女兒”名頭而來??滟澋恼Z句也從來都是“其父必有其女”。 他們贊譽她的能力,褒獎她的菜式,夸贊她的刀工,宣揚她的本事,她的一切一切,都罩在沈兆山的名譽下面。 也不是沒有想過逃離,只是最后發(fā)現(xiàn)不過是徒勞,甚至哪怕沈兆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人生還是被圈在他影子下的那小小的一方天地。 沈櫻的嘴角無聲地動了一下,轉(zhuǎn)過了身。 視線隨意落到前臺,瞳孔卻在瞬間無聲無息地一縮。 她看到了一個一個紙袋,那份席羨青口中的“禮物”。 紙袋是粗糙且劣質(zhì)的,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邊緣處甚至洇出了一小片的油漬。 紙袋正中央印著一枚小小的圖騰。 沈櫻無聲地眨了下眼,近乎是在瞬間,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在火爐邊,臉頰沾著面粉,和那個人一起設(shè)計過的圖騰的夜晚。 “你到底會不會畫啊……我為什么看起來像一朵胖胖的云?” “因為你的毛實在是太卷太多了呀?!?/br> 紙袋的邊角印著四個小小的字。 紀(jì)家餅店。 第25章 玩脫了 分頭行動的效率就是快。 深夜,席羨青和祝鳴交互了一下彼此擁有的信息,便將完整的故事線串聯(lián)推敲的八九不離十了。 “曾經(jīng)并肩的摯友突然不告而別,下次再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對方竟然是競爭對手的女兒?!?/br> 祝鳴戴著傳感手套,低頭拍了拍洗潔精的屁股:“換位思考,我也會覺得自己被耍了,怪不得給人家小姑娘氣得狂掉毛呢?!?/br> 信息量實在不小,席羨青眉頭緊鎖:“但沈櫻為什么要隱姓埋名地加入一家小小的餅店,最后又不辭而別,回到她原本的所在的階級和人生軌道?” 祝鳴也覺得有點矛盾:“離家出走?體驗人生?真實情況,也只有當(dāng)事人知道了?!?/br> 不論如何,沈櫻的這段過往,至少讓席羨青有了一個創(chuàng)作的大方向。 藝術(shù)不止有美與圓滿,有棱角、有裂口、有遺憾、有掙扎,恰恰是這些不完美,才是創(chuàng)作出大部分打動人心,有深度與故事性的作品。 綠孔雀抖了抖腿,低頭啄了啄胸口的羽毛,席羨青頓了頓,問:“那她們現(xiàn)在對彼此的感情,究竟是怨恨,還是已經(jīng)放下了呢?” 祝鳴搖頭,脫下了手套:“一個聽到對方的名字便勃然大怒,一個緘口不談,這些表現(xiàn)都是不同意義上最為極端的逃避手段,也就意味著……” 席羨青半晌后道:“她們始終還在意著對方?!?/br> 祝鳴輕輕地吐了口氣,忍不住笑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精神體異常治著治著,最后發(fā)現(xiàn)都是心病,我干脆轉(zhuǎn)行做心理醫(yī)生得了?!?/br> 接下來的幾天,席羨青的靈感迎來了爆發(fā)期。 當(dāng)然,這并不是席羨青主動告訴祝鳴的——只不過他連續(xù)扎在書房多天,基本沒有挪過窩,其間也只有葉鷺和工匠們進進出出。 偶爾經(jīng)過的時候,祝鳴透過門縫看到洗潔精蹲在主人的手邊,美麗的翎羽從書桌上如瀑布般優(yōu)雅垂下,微微瞇起豆豆眼,神情是舒適而愉悅的。 祝鳴知道這應(yīng)該是藝術(shù)家創(chuàng)作的關(guān)鍵時刻,也沒有選擇打擾 祝鳴這邊的進度也沒有落下。 他在實驗艙里趕了幾天的實驗,針對席羨青開屏異常研制的第一支藥劑終于得以見日。 淺藍色的藥液裝在一個小小的離心管之中,置于恒溫箱的中心。 席羨青對著藥劑端詳片刻:“潔廁靈?” 祝鳴覺得這些藝術(shù)家的嘴巴有些時候是真的很過分。 “是藥?!弊xQ解釋道,“理論上講呢,這個藥劑的作用可以加強你的神經(jīng)感知能力,以及和精神體的神經(jīng)交互能力?!?/br> “我已經(jīng)提前調(diào)整了一下劑量,但還是可能有潛在的副作用,所以建議你找個工作結(jié)束的時間,比如入睡前喝一次試試。” 祝鳴看向席羨青凌亂的桌面:“這樣也不會影響你設(shè)計的進度?!?/br> 席羨青頷首,將藥劑放在了手邊的抽屜里。 祝鳴好奇地拎起一張他桌上的草圖,托著腮打量起來:“這僅僅只是你的草圖嗎?完成度就已經(jīng)這么高了啊。” 席羨青整理草稿的手頓了一下,沒抬頭,只是“嗯”了一聲。 祝鳴又拿起手邊的另一張圖紙,有模有樣地打量片刻,桌上的白狐尾巴也跟著慢悠悠地晃來晃去:“哎呀呀,這張也好漂亮哦,不愧是六區(qū)未來代表人的手筆呢?!?/br> 席羨青淡淡抬眸:“這是和你剛剛看的一張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是初版的廢稿?!?/br> 祝鳴:“……” 又是殷勤送藥,又是狂熱捧殺,席羨青不是傻子,一邊持筆勾勒著圖稿,一邊開門見山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被看破伎倆的祝鳴也不尷尬,只是牽起嘴角。 手指緩慢地攀上了工作臺面,勾住了席羨青手中筆桿的另一端。 眼底的笑意柔和,祝鳴將聲音放得親昵而誘惑:“等你描摹完手頭上的這顆鉆,咱們?nèi)ゼs會吧?!?/br> 勾線筆猛地一頓,席羨青甚至忘記糾正自己在畫的不是枚鉆,而是瑪瑙:“什么——” “約會照啊,你答應(yīng)過我的,祝盈盈女士已經(jīng)發(fā)消息問了好幾次,我都沒有合適的照片發(fā)給他?!?/br> 祝鳴一邊悄無聲息將對面人手中的筆抽走,一邊解釋道:“煙花那天拍的庫存已經(jīng)用完了,你之前答應(yīng)過,要和我再拍三張的?!?/br> “度假村這么大,還有一些有趣的地方?jīng)]逛呢。”他眨了眨眼。 半個小時后,祝鳴盯著別墅門前的人,陷入沉思。 祝鳴方才說了需要拍照,而席羨青對于需要上鏡的場合從來都不怠慢。 繪圖時習(xí)慣穿的衣服過于松垮舒適,席羨青換了件度假風(fēng)格的米色鏤空亞麻編織外衫,胸前垂著條細(xì)長的木質(zhì)桶珠項鏈,低調(diào)而雅致。 席羨青察覺到他的目光:“怎么了?去哪里?” “沒什么,挺好的。”祝鳴無聲吐出一口氣,看似如常地移開視線,“走吧?!?/br> 五分鐘后,席羨青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景象,猛地扭頭看向輪椅上的人:“你說的度假村里有趣的地方,就是泳池?” 祝鳴摸著鼻子看天,多少也有點心虛:“你也沒問我啊。” 席羨青咬牙切齒:“你為什么不在我換衣服之前說?我這不就——” 這不就白換衣服了嗎。 “你沒給我插嘴的機會啊?!?/br> 祝鳴輕咳一聲:“況且你換都換好了,我就沒好意思提,挺好看的,路上好多人盯著你瞅呢?!?/br> 席羨青直截了當(dāng)?shù)匕崖范滤溃骸拔也挥巍!?/br> 祝鳴扁了扁嘴:“可是你答應(yīng)了我的?!?/br> 席羨青煩躁地別過臉:“……沒有泳褲?!?/br> 祝鳴微笑,他早已有備而來,從輪椅后方的秘密夾縫間取出了一條嶄新的泳褲。 他彬彬有禮地雙手遞到席羨青的面前:“您不用擔(dān)心,我找了之前度假村接待咱們的李順,叫他給你提前準(zhǔn)備了呢?!?/br> 海濱之區(qū),不游次泳確實說不過去。 二區(qū)規(guī)格最大也是最昂貴的度假村,賣點便在于人少,保留了山間的幽靜,主打一個私密性極佳。 室外泳池的設(shè)計也保留了山泉的原始感,山石堆砌成泳池的邊緣,點綴著昂貴的綠植和花卉,氛圍一絕。 祝鳴在旁邊的清吧買了兩杯果汁,找了一個泳池邊取景不錯的角度,進行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度假風(fēng)擺拍。 與此同時,換好泳褲的席羨青陰沉著臉,從更衣室走了出來。 祝鳴指揮道:“請您入水吧。” 席羨青蹙眉,抱臂望著他:“你不是要拍合影嗎?” “你不懂,每次都是面對面合影,擺拍做戲的痕跡就太重了?!?/br> 祝鳴舉起杯子,確定取景框里能找到席羨青的同時,也能若隱若現(xiàn)露出自己的手腕:“這叫男友視角,是不一樣的親密感覺,你游你的就完了?!?/br> 完全被當(dāng)成背景素材的席羨青已然無話可說,面無表情地下了水。 祝鳴:“游起來,表情享受點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