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信心？”

    面對陸知齊的問詢，凌嶼點了點頭。

    “他一定會收下我的。”

    “這自大又愚蠢的模樣，倒是跟他爸有點像?！?/br>
    王明霽‘哈’地一聲，看著凌嶼，抬了抬下頜，問：“知道什么叫三分損益法嗎？”

    凌嶼：“不太知道?！?/br>
    王明霽嗤笑嘲諷：“那還敢寫曲子？上次你用來換烤rou的那首五聲小調(diào)我聽了，還以為你精通五音的十二律呢。結(jié)果...不過是靠天賦隨便蒙的而已?！?/br>
    凌嶼挑眉：“靠天賦？你的意思是說，那曲子還不錯？”

    王明霽聞言，多看了他一眼。

    這笨嘴拙舌的愚鈍小子竟然也會順桿往上爬，倒不是蠢到?jīng)]譜。

    他用指節(jié)碰了碰茶杯壁，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脆聲。

    “那你倒是說說，這是什么音？”

    本以為能徹底難倒這個自大的小子，結(jié)果，凌嶼隨口說出了正確答案：“降b?！?/br>
    王明霽怔愣了下。

    他以為凌嶼是蒙的，不信邪地又敲了敲木茶幾。

    “這個呢？”

    “e1?！?/br>
    凌嶼幾乎不需要思考，脫口而出。

    “……”

    王明霽起身，從墻壁敲到了玄關(guān)，共八個音，指了指凌嶼：“說?！?/br>
    凌嶼一個不差地答對，毫不費(fèi)力。

    “有絕對音感有什么用？能準(zhǔn)確無誤地唱出來才算是勉強(qiáng)入門?！?/br>
    他重坐回沙發(fā)，神情似乎比之前松動了許多。他扶著墻，慢慢走向立在角落里的琴箱，隨手把昂貴的吉他丟了過去。

    “唱點讓我印象深刻的。”

    凌嶼懷抱著微涼的琴身，毫不猶豫地盤膝坐在地上，素手撥弦，低吟淺唱。

    在聽到凌嶼如鉆石澄澈的冷質(zhì)聲線時，王明霽徹底被震了一下。

    上次在錄音室里，凌嶼只唱低聲部和聲，音質(zhì)被貝斯重低音蓋過去一大半，再加上王明霽固有的偏見，他著實沒有留心凌嶼的唱腔。

    今天再一瞧...

    這么獨(dú)特的聲線，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王明霽幾乎立刻起了愛才之心。他陡然看向陸知齊，而對方似乎早知他的意動。陸知齊煞有其事地端著一杯咖啡，朝著虛空舉了舉，又看桌面上那杯涼透了的茶，眼神故作遺憾。

    王明霽手臂搭在沙發(fā)扶手上，握拳重重一扣，眼眸瞇了瞇，似笑非笑地。

    “小子，別作死。還想像小時候似的，趴下被我抽屁股？”

    第59章 生長痛

    陸知齊笑說著‘不敢’，隨手把清茶推了過去。

    “凌嶼的音質(zhì)獨(dú)特，共情能力強(qiáng)，有天生的創(chuàng)作力，適合走唱作人的路線?！?/br>
    王明霽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著凌嶼，抬了抬下頜。

    “雷鳴電閃波爾卡聽過嗎？”

    凌嶼：“嗯，聽過。”

    王明霽：“主部主題是什么調(diào)式？”

    凌嶼：“好像是...g大調(diào)?！?/br>
    王明霽：“哼，好像，似乎，也許。這種話，以后不許再說。”

    凌嶼：“什么意思？您是說，我們還能有以后？”

    面對年輕人挑釁又無禮的反問，王明霽反而笑了。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br>
    他抬手撩了散落的額發(fā)，及頸的長發(fā)被攏在后腦。他抬眸彎唇，桀驁的五官露于人前。凌嶼愕然發(fā)現(xiàn)，王明霽其實真的不老，眉目極有韻味，倜儻瀟灑，一頭銀白發(fā)甚至多添了幾分風(fēng)流。

    “樂理基礎(chǔ)一塌糊涂、鋼琴一點也不會彈，還有這唱歌技巧，拙劣得要命?！?/br>
    “我可以學(xué)?！?/br>
    “我沒時間教。我得回去了。洛城海風(fēng)大，吹得我腰疼?！?/br>
    王明霽故作要走，陸知齊終于放下了咖啡杯，溫聲挽留：“我給您在樓上單獨(dú)租了一套兩居室。您如果還覺得地方不夠大，我再去尋其他的地方。至于老家院子里那些花草...我找人幫您澆就是了?！?/br>
    陸知齊明顯有備而來，王明霽卻也不是吃素的。他指了指沙發(fā)旁那只鼓鼓囊囊的軍綠色雙肩包，看向凌嶼：“三周內(nèi)，把這八本書看完，吃透?；A(chǔ)樂理都學(xué)不會，別談歌唱理解、也別談什么創(chuàng)作型歌手，白白出去給我丟人現(xiàn)眼。”

    凌嶼蹲下，拉開拉鏈，掏出了一本半個手掌厚、寫滿注釋的舊書。

    陸知齊微微皺眉，說：“王叔，凌嶼是個高三生。”

    王明霽斜眼看他：“凌嶼還沒說喊累，你倒心疼起他來了？”

    ‘唰’一下，拉鏈被凌嶼關(guān)好。他半蹲在地上，微微抬起頭，眼神沉而堅決：“能行?！?/br>
    “最好別是個只會說大話的小子?！?/br>
    王明霽收起了剛才的怒意，坐在門口慢慢穿著鞋。他借口要圍巾御寒，支走了陸知齊。

    只剩一大一小，在玄關(guān)默然而立。

    王明霽忽然抬頭，瞥了凌嶼一眼。

    只一眼，像是帶著冷光的彎刀，飽含著銳利，時光的沉淀凝在其中，收放自如。

    “我是看在陸知齊的面子上，陪你鬧這一場。沒真想收你?！?/br>
    “能感覺出來。”

    “你打算什么時候離開知齊？”

    “我沒想走?！?/br>
    “打定主意賴在這里了是吧？”

    能明顯察覺到中年人的不快與疏離，凌嶼右手重重握了握，扭頭低聲說：“我會留在這照顧他?！?/br>
    “照顧？你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