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穩(wěn)了。就這么一瓶?！?/br>
    “……”

    凌嶼輕嗤一聲，似在嘲他多此一舉。

    他穩(wěn)穩(wěn)地拿著玻璃瓶，一步步走向陸知齊，在那人面前半蹲了下來。陸知齊的薄襯衣被打濕，前額的發(fā)絲也沾了水，凌亂地貼在眉骨處。凌嶼冰涼的手指輕輕拂過，替他撥開擋眼的頭發(fā)。

    而那人正不帶感情地看著他，鏡片后的雙瞳平靜淡漠。

    幾日沒見，陸知齊還是老樣子，即使此刻被背叛加害，怒極恨極，卻也不會輕易從表情上看出分毫。

    “你竟然會信三個(gè)字的垃圾短信？這么沒警惕性，都不像你了?！绷鑾Z說，“不過這次，是你自愿走進(jìn)陷阱里的。落得這個(gè)下場，你怪不了我?！?/br>
    陸知齊長久地看著凌嶼，略帶淤紫的唇角稍彎，吐出一句薄情的冷語。

    “是啊。我正在后悔?！?/br>
    ‘后悔’二字又戳動(dòng)了凌嶼的神經(jīng)。

    陸知齊太知道如何傷他的心。

    凌嶼緊抿著唇，眉間積蓄起怒意，二指緊掐住男人的下頜。他從未敢這般俯視過陸知齊，他的手指抖得越來越厲害，手掌冷得像是烈酒里的冰。

    “我恨凌遠(yuǎn)峰，恨程榕，恨舅舅，恨所有讓我痛苦的人?？墒牵易詈弈??！绷鑾Z聲音也發(fā)抖，“因?yàn)槲沂钦娴南矚g你?！?/br>
    陸知齊深冷的眼瞳難以察覺地顫動(dòng)，隨即挪開了視線。

    凌嶼凄然一笑。

    “你果然還是不信...呵。到了最后，我們還是這樣。算了...真的，算了?！?/br>
    凌嶼停了很久，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似乎在與過去所有的愛恨做一場盛大的告別。

    “既然如此...陸知齊，再見?！?/br>
    說罷，他撬開陸知齊的唇齒，用力捏開他的下頜，遞瓶口至唇邊，強(qiáng)迫他全部咽了下去。

    “唔...咳...”

    陸知齊被迫不停地吞咽著，辛辣的酒氣灼著他的咽喉，卻并沒有之前長島冰茶里的那份異常的藥味。

    這里面根本不是hty-76，只是一杯普通的酒！

    他瞳孔驀地一縮，模糊地看向凌嶼，拼命地想要說什么，凌嶼卻灌得越發(fā)兇猛——是了。那孩子每次心虛的時(shí)候都會格外急切，動(dòng)作不管不顧的，拼命想掩飾著所有的無措與害怕。

    “凌...”

    “死到臨頭還叫什么叫！閉嘴！”

    凌嶼低吼。那只托扶著下頜的手掌越來越?jīng)?，陸知齊這才想起，凌嶼的手從來都是最暖的，從來沒有像這樣冷過。

    又冰又顫...是在忍著疼嗎？

    陸知齊心口頓時(shí)一悸。

    被看守的吧臺，一瓶無色透明的藥物原液；被偷天換日的液體兇器，無法被帶走、也難以輕易逃脫幕后人的監(jiān)視。如果他的這杯里沒有hty-76，那么藥在哪里？！

    “凌...凌嶼...”

    支離破碎的聲音從陸知齊喉嚨間傳來，凌嶼生怕他還要說什么，異常兇狠地掐著他的脖頸，單膝叩地?fù)淞诉^去，俯身作勢在他耳邊急促低語，讓他裝死裝暈。

    極簡短的兩三個(gè)字說完，他猛地將陸知齊向后推向玻璃酒幾，像是丟掉了什么臟東西，皺眉雙手互拍。

    “行了。就丟在這里。會有人發(fā)現(xiàn)尸體的?！?/br>
    “嗯...別急。起效至少要十五分鐘。”

    攝像頭后的人慢條斯理地說。

    凌嶼不耐地瞇了瞇眼，雙臂抱胸，斜靠著門，語氣冷硬：“他死定了，還浪費(fèi)這個(gè)時(shí)間干什么？”

    “這么急？”

    “啊?！绷鑾Z皺眉，“我懶得看他垂死掙扎?！?/br>
    對方忽得輕聲一笑。

    “是你不耐煩看他瀕死，還是...你要撐不住了？”

    凌嶼身體一僵，眼睫狠狠地閉上，又自嘲地張開。他卸掉強(qiáng)撐著的姿態(tài)，難掩虛弱地按著胸口，無力卻又囂張地坐在酒幾上，單腿支起，冷淡地瞥一眼攝像頭。

    “被識破了啊?！?/br>
    “差點(diǎn)還真被你騙過去了。不過...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br>
    凌嶼稍微偏頭，門背后的鏡子映出了他微汗泛青的臉色——赫然是藥性發(fā)作的前兆。

    他輕‘嘖’了一聲，拍開了屋內(nèi)五彩斑斕的燈光，掩埋著不正常的虛弱神色。頂著絢爛的光影，他瀟灑地略扯了扯唇：“這不怪我。誰讓陸知齊防著我，不肯教我這些。如果他在我身上多用點(diǎn)心，我怎么會吃了沒文化的虧？”

    “我回去翻了翻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你偷偷掉包藥劑，但是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處理干凈，只能偷偷混在自己的酒里大口喝掉。嗯，很不錯(cuò)的一場自我犧牲表演秀。說你聰明，但實(shí)際還是蠢，怎么會有人肯為了別人去死？”

    “……”

    凌嶼懶得敷衍他。

    那人卻疑惑：“不過，你不是恨他么？”

    “我恨他，關(guān)你什么事？要你多事，來替我處決他？”

    凌嶼毫不留情地頂撞，反而讓對方重重地笑起來。

    “不怪王明霽選了你。你簡直就是...”

    “是什么？”

    “呵呵。沒什么。他想讓陸知齊死?？晌业瓜胱屇闼?。不如，你們兩個(gè)一起死?！?/br>
    很快，一支針筒被呈了上來。

    “這真是最后一點(diǎn)了。省著點(diǎn)用，這藥早就不在市場上流通了，金貴著呢?！?/br>
    凌嶼緩慢又艱難地喘息著，像是有千百只小蟲子在啃咬著他的神經(jīng)，疼得眼前泛了霧，看不清東西。針頭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銀光，光點(diǎn)也模糊成一團(tuán)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