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宋其松喉嚨微動，他加快點腳步和原也并肩，接著像今天你吃飯了那樣隨意說道，“那你呢？”

    聲音太輕，原也感覺像有一只蝴蝶貼著耳邊飛過，他摸了摸耳朵，沒有聽清。

    “你說什么？”

    宋其松剛剛從喉嚨里漫出的枝芽一下收了個干凈，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話卡在喉嚨里像是上了把鎖，他支吾了一下，最后只是悶悶回：“沒什么。”

    原也看他這樣忽然就起了些壞心思，像一瞬間明了為什么大人總愛逗小孩的奧義，他眉眼間都來了點笑：“沒什么是什么？”

    松子其實好挫敗，也懊惱自己總在臨門一腳缺少那一片即將拼湊完整的勇氣。

    “就是沒什么?！彼纹渌烧f，他稍微偏了些帽檐，又遮了些視線，像是不敢看原也。

    原也故作遺憾地拖長尾音：“真沒什么？”

    “…有?！彼纹渌尚⌒@氣，他坦誠，并告訴自己再說最后一次。

    “我剛剛問的是，”宋其松頓了下，他錯開視線，“那你呢？”

    “你有沒有想談戀愛？”

    原也回答得很快：“不知道?！?/br>
    像是對戀愛非常迷茫，但宋其松更覺得這是一場自言自語，他繼續(xù)道：“不知道這有什么好的，也許會感到幸福，但這樣的幸?？商娲臇|西感覺實在太多?！?/br>
    原也皺著眉頭，他很少說那么一長段話，他實在不解：“既然這樣那為什么需要談戀愛呢？”

    比起戀愛、兩個人擁抱結(jié)合讓他更不解的其實是思嘉和翟一凱的推論。

    松子為什么會喜歡自己呢？

    原也仔細回想目前的二十多年，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有什么過人之處，哪怕小時候確實有過什么天賦，但現(xiàn)在也早早如流沙般從他手中流逝。

    他思維很怪、也不幽默，穿搭很差，很多時候做出的反應(yīng)也頗顯奇怪，說著當哥哥但卻永遠當不了哥哥，生活被他攪成毛球。

    就這么一個他，一株屋檐下小小的蘑菇，到底有什么值得宋其松喜歡呢？

    宋其松像是被問住了，思考了一會兒才告訴原也。

    “不一樣?！?/br>
    原也抬起眼睛。

    宋其松看向他望著自己的眼睛，實在透亮無物，又像只瑩瑩倒映他一人，他剛準備好的說辭便一下從口中零零碎碎散落。

    “談戀愛和其他就是不一樣?！彼纹渌烧f，掌心有點微微發(fā)汗，“戀愛不可替代，是因為只能一個對一個。”

    他搜腸刮肚，但呈現(xiàn)的效果確實磕磕絆絆：“戀愛比朋友獨特，比家人更貼近依賴——”

    像是自暴自棄的，最后宋其松說：“至少我需要，我覺得不一樣?！?/br>
    毫無邏輯的說辭。

    宋其松覺得糗極了，但卻是他難得敢于吐露的真心話。

    他好需要，小時候需要mama的愛，但mama沒有選擇他，再稍微大點需要朋友的愛，但卻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周圍比起同伴來說更多是競爭者，他在那一瞬間驚覺自己的生活布滿危機。

    愛多重要。

    宋其松從課本、影音、戀人的眼睛、從生活中處處都聽他人強調(diào)這個真理，每次他只有默默躲在角落，一邊恨恨地嫉妒，一邊又祈求。

    愛呀，神呀。

    或者什么上帝女媧王母娘娘，還有mama，能不能將你們的愛向我多傾斜一點？

    宋其松如是祈求。

    小時候他跪在家里供奉的菩薩面前祈禱，在黑暗里他仔仔細細盯住菩薩緊閉的眼睛，他一眼不眨盯了好久，只是因為mama曾經(jīng)說過要對菩薩許愿就要仔仔細細記住他的臉哦。

    但后來父母照樣離婚，mama照舊沒有選擇他，爸爸也將他僅僅當成備選項，他祈禱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愛呀，神呀。

    宋其松想自己實在太需要，所以在原也望向他的眼睛只承載他一人時才會心驚心悸心跳。

    他想他太需要，需要的是原也拂過他額頭的手指，是原也對他全全依賴的眼睛，是原也叫他松子時在他記憶里霧氣的臉。

    “啊這樣嗎?！痹菜贫嵌^戀愛在他面前依舊茫茫，但偏偏一想到是宋其松又多了那么幾分道不清說不明的曖昧。

    他察覺到宋其松看起來有些局促，伸出手捏住他的食指，笨拙地安慰：“但你現(xiàn)在也有了很多喜歡了。”

    松子眨眨眼：“真的嗎？”

    原也點頭，還故意加重了點聲音，祈禱自己接下來的字塊能像釘子一樣砸在松子心里。

    “當然?！痹苍噲D一一例舉，“你哥哥、思嘉、翟一凱、你那些和你一起做比賽的同學，還有覺得你很漂亮的女孩、里奧——”

    話到最后越不像話，原也又慢半拍后意識到不對，正想閉上嘴的時候就聽見宋其松問。

    “那你呢？”

    原也懵懵懂懂抬眼。

    “那你喜歡嗎？”

    那一瞬間，原也覺得宋其松被路邊的野鬼迷了心竅。

    第29章 我

    那你喜歡嗎？

    宋其松吞掉了一個我。

    他站在樹下,卻更像是飄在云里，他確信自己上一秒是被惡鬼下了咒，要不然怎么敢說出這樣的話？

    宋其松太緊張，以至于此時他的大腦只留下立刻逃跑的念頭,但偏偏腳在地上生了根,他想挪動，但實際上只拂過一陣微風。

    周遭空氣像是凝固,耳膜鼓噪在響,哪怕他們此刻手指貼手指，但宋其松卻絲毫聽不見原也的心聲。